奧斯特《紐約三部曲》:身分愈是無足輕重 命運愈自由?|開卷樂

撰文:開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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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活着?」你會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在城市生活的我們,每天都以不同的身份與其他人互動。或許有人相信生命是命中註定:有怎樣的身份,就決定有怎樣的人生和責任。美國猶太裔作家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則於《紐約三部曲》(The New York Trilogy)中,以三篇獨立的短篇推理小說〈玻璃之城〉(City of Glass)、〈鬼靈〉(Ghosts)及〈禁鎖的房間〉(The Locked Room)告訴我們:城市人的命運,未必由身份的意義主宰。
文:香港電台開卷樂|原題:《紐約三部曲》- 一個無足輕重的孤獨者,是最有自由創造自我的人

香港電台文教組節目《開卷樂》由鄭政恆、黃怡、鄒芷茵、唐睿主持,逢週六晚上8時30分至9時,港台第二台播出。節目重溫 : https://podcast·rthk·hk/podcast/item·php?pid=541

保羅.奧斯特的作品具有極度強烈的美國現代主義色彩,同時滲透着其刻在骨子裏的猶太文化,把人在城市生活的孤獨感呈現於讀者眼前,《紐約三部曲》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書中第一篇故事〈玻璃之城〉講述一名在紐約獨居的影子作家——昆恩,以「威廉.威爾森」的筆名寫推理小說維生。居於大城市的昆恩,生活的痕跡輕得可謂不曾存在——他沒有朋友,沒有至親,身為作家卻不曾親身接受採訪。沒有人知道「昆恩」這個名字與「威廉.威爾森」的關係;外界唯一與他互動的人,只有彼此素未謀面,僅以郵政信箱來往的一名編輯。

在小說中,昆恩是個沒有身份的人,長期以來的孤獨使他毫無生命力;但這也並非全然是壞事,因為踏入一個無人認識自己的新環境,意味着他有無限個重新建立存在感的可能。作者奧斯特在這裏寫的,是一個與社會失聯的人創造自己身份的故事。

圖為美國紐約時報廣場(Times Square),上載於2020年3月26日。(Unsplash/ Victor He)

昆恩本來以為可以當一個在紐約漫遊的觀察者,單靠寫自己擅長的推理小說渡過餘生,但一個陰差陽錯的來電改寫了他的生命。一天深夜,他讀着《馬可.孛羅遊記》,讀到「吾人將如實記述眼所見、耳所聞,爰本書或為忠實紀錄,絕無任何虛構偽造。有閱讀本書或聽聞本書者,皆可信其為真」時,電話響了。那是一通打來找「奧斯特偵探事務所」的電話,並揚言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求助。而對方要找的偵探,叫保羅·奧斯特。

讀者不得不疑惑:保羅·奧斯特,不就是作者本人的名字嗎?電台節目《開卷樂》主持唐睿指出,作者奧斯特在書中有不斷與其他既有作品對話,有不少文本互涉的元素,玩味十足。除了以作者的真名為角色命名外,主角名字昆恩,在現實中也是美國名偵探的著名角色及代表人物。這樣一來,除了令故事有不同層次的解讀外,讀者也會因這些熟悉的名字而對情節產生更多聯想和期待。

保羅·奧斯特(Getty)

昆恩接起那通電話,第一反應固然是否認自己是保羅·奧斯特,而此舉卻引起了他自我創造新身份的動機。他開始反思自己過去虛無的人生:一個靠寫推理小說維生的人,卻從未在現實中有過小說中遇害或謀害的體驗。故事世界和現實世界,哪裏存在着《馬可.孛羅遊記》中寫「本書或為忠實紀錄」、「皆可信其為真」的關係?於此,奧斯特向讀者拋出一個問題:既然讀者不會天真地相信推理作家所寫的是真身經歷,那麼文學是一種讀者樂於受作者欺騙的行為嗎?於是,這個原本與社會失聯的昆恩,開始萌生以新的身份與社會互動的念頭。如是者,在對方第三次來電時,昆恩向對方說「我就是保羅.奧斯特。」以奧斯特的身份,開始調查一宗案件。

以上情節僅僅是故事開端,但可以向讀者預告的是,結局並不如一般推理小說般還原案件的真相,而是更多關於命運和意義的探討。萬物的存在,是冥冥中受主宰,還是隨機發生?一個人的存在,又能否透過絕對客觀的書寫來呈現?作者保羅.奧斯特透過他的小說,帶出現實生活中形而上的討論。讀者也不妨藉着虛構小說中嶄露的真實,從微小的日常中引發更多對生命的思考。

(本文原刊於報章專欄《開卷樂》,此為加長版。圖片及標題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