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清潔工】落區教勞工權益 二代居港尼泊爾人助組織工會
如果說清潔工人是社會的邊緣,那麼少數族裔的清潔工人就是邊緣的邊緣。
「當時我可以同邊個講?啲問題解決唔到,咁不如算喇。」56歲的本地尼泊爾清潔工人Sande,因為不懂中文、不懂英文,在香港工作多年來,屢被剝削權益。她不知道、也不懂得困難時可向誰尋求協助,惟有繼續啞忍下去。
近年本港有愈來愈多的尼泊爾人從事清潔工作,可以預見當中有更多類似Sande的個案出現。剝削常態化,難道他們就沒有什麼可以做,保護自己的權益嗎?
攝影:高仲明
上集:【尼泊爾清潔工】不諳中英文屢遭剝削:放假後被要求重新簽約
「咁不如算喇」是尼泊爾清潔工人Sande的口頭禪,在訪問過程中,她把不公平的待遇說得輕描淡寫,但當中遭遇過的是被剋扣薪水、被要求重新簽約,取消年資和遣散費等。
即使說得有多「無關痛癢」,幫忙傳譯的清潔工人職工會組織幹事Rabina Limbu都聽得很「肉緊」,每每替她感到不值。她激動地提醒Sande往後要對簽約條文更著緊,不要不知就裡就簽了名,即使簽了也要索取副本,最少、最少也要拍張照片存檔方便日後跟進。
其實Sande並不是沒有人可以幫到的,至少有這一名同鄉在認真關注她的情況。Rabina去年在中環街上主動認識正在工作的Sande,告訴她有什麼事不用怕,可以找清潔工人職工會幫忙。Rabina說:「我嘅工作係鼓勵佢哋大膽講出遇到嘅問題,因為當你係尼泊爾人,我會話你知我都係,我哋嘅溝通唔會再有誤會,我哋會為你爭取權益。」
尼泊爾人加入工會 捍衛同鄉
25歲的Rabina是第二代居港尼泊爾人。她的媽媽在20多年前來港工作,雖然她在尼泊爾出生,但其後一家取得香港身份證,在2009年來港團聚。Rabina來港後由中三開始讀書,她在香港和尼泊爾都有學英文,故此讀寫英文和尼泊爾文都不成問題,不過中文只懂皮毛。中學畢業後她曾經就讀時裝設計的課程,後來發現志不在此,就決定退學出外工作,「我好投入做義工服務,即使放學、放假我都會去做,感覺好好,所以我計劃去非牟利機構工作。」
在學期間她曾在4、5間的非牟利機構做義工,都是服務少數族裔,退學之學她到基督教聯合那打素社康服務工作,協助少數族裔人士進行癌症檢查及預防。完約後,朋友介紹她應徵清潔工人職工會的組織幹事,主力服務尼泊爾清潔工友,勞工權益這個範疇她從未接觸過,但也想嘗試挑戰,「喺香港社會,或者部分少數族裔社會,會認為清潔工人係一份草根基層嘅工作,但我覺得唔係,每份工作都係一樣,咁點解我唔去加入呢個崗位?或者我可以幫到佢哋呢。」
落區「撩」工友 開小組教權益
Rabina加入清潔工人職工會剛滿1年。日常工作中,她需要「落區」,到清潔工友工作地方,主動接觸他們。這天她就來到垃圾站旁的灣仔修頓球場,走上看台,與正在午飯時間休息的尼泊爾食環外判工友聊天。這位工友並不認識她,但因為說的是尼泊爾文,明顯不抗拒和她接觸。
Rabina先從環保袋中取出一包「福袋」送給工友,裡面有一疊口罩,提醒工友工作時要佩戴裝備。「福袋」中也有幾份由她翻譯的宣傳通訊,用上尼泊爾文詳述有關勞工政策的最新消息,也有談及工會資訊。她一一向工友講解,表示工會有關注他們情況。短短15分鐘的交談,工友主動問她關於強積金的計劃詳情,她們也交換了電話,方便日後聯絡。
就是這樣,她就認識了一位尼泊爾工友。加入工會以來,她曾經接觸500位尼泊爾清潔工友,有時走在路上,也會有認識的工友主動招手與她閒聊。平日透過電話、通訊程式,與工友聯繫、建立關係後,工會還會不定期舉行尼泊爾分區小組,Rabina會和工友一邊吃午飯,一邊講解勞工權益、法例保障、工作上應該要注意的地方等等。
當有工友面對勞資糾紛,她也要處理。有尼泊爾工友曾經收過公司出糧的「假支票」,到銀行才發現無法兌現,之後公司一直拖延付款。工友在6、7個月後才向Rabina求助,工會其後告上勞工署,向公司追討薪酬。
同時,她也要代表工會,出席立法會少數族裔權益事宜小組委員會會議,面對公眾發聲。工友尋求工會幫忙,也不限於工作層面。因為語言不通,尼泊爾人去醫院看醫生、申請公屋等都有難度,這些Rabina通通要協助。
眼前這位身穿碎花裙的小妮子,都不過是25歲,面對組織工作時也曾有自我質疑,「我都會冇信心,覺得自己幫唔到佢哋,但當我見到其他同事同一時間可以做到好多嘢,我又會諗,點解我唔得?一步一步來,我都會做到。」
清潔工成尼泊爾人出路 言語不通被剝削
Rabina所屬的清潔工人職工會在2002年成立,目標服務所有清潔工友,爭取改善待遇,當中主要關注外判清潔工友的權益。近年他們發現有愈來愈多尼泊爾人投身清潔工作,於是他們開始關注邊緣的邊緣——尼泊爾工友的權益。
根據《2016年香港少數族裔人士貧窮情況報告》,撇除外傭數字,本港有24,600位尼泊爾人,佔少數族裔南亞群組中的9.6%。在2011年人口只得16,100人,增長強勁。
愈來愈多尼泊爾人在香港,不論男女均較積極投入勞工市場,不少青年很早已輟學工作。因為教育水平不高,超過三成人主要從事基層非技術工種,收入也比較遜色,在職人士每月主要職業收入中位數只得12,600元,比全港人口的15,500元為低。
總幹事胡美蓮指出,不少尼泊爾人因為英文不好,在工作上會遇到障礙,只能選擇不用與人接觸的工種,例如清潔、地盤建築及餐廳廚房等。但清潔工人的薪水低,不少工友需要打兩份工維生。職工會曾經落區接觸過500位尼泊爾清潔工友,有約200人加入工會、成為會員,當中大部分都是政府外判工友。
胡美蓮表示,尼泊爾工友因為無法與管工、工友溝通,常出現被剝削的情況,例如他們工作量會比本地工友大,工作指示不清晰等。嚴重者,很多工友曾表示在請假回尼泊爾後,無奈被要求重新簽約,「年假累積、遣散費會斷咗,即係你做夠10年,中間返左3次鄉下,咪斷咗10年年資,得返2、3年。」
望提高權益意識 籌組工會
即使尼泊爾工友被剝削的情況愈來愈普遍,很多尼泊爾工友卻不願意、也不敢追討自己權益。因為申訴過程漫長、他們對追討結果沒有信心,也因為怕會失去一份工。Rabina說:「工友會覺得由佢喇、由佢喇,唯有係咁,冇其他辦法。」
而工會存在的目的,就是透過開小組會議、宣傳單張,持續地向工友建立權益意識,鼓勵他們站出來。胡美蓮說:「當同佢哋傾多啲, 建立到(權益)意識,感覺到有尊嚴、權利,就會企出來。」Rabina則認為,即使工友害怕公開發聲,可以選擇不露面、不用真名,但至少要盡力爭取和嘗試。
在未來的日子,清潔工人職工會正支援尼泊爾清潔工人籌組工會。「佢哋工友之間會更加凝聚,因為有自己嘅會,喺聯繫、組織上,佢哋出嚟講嘢,更加突顯到佢哋嘅權益、面對嘅問題。」胡美蓮認為當他們有自己的工會,會更有信心發聲,但最前提是有沒有尼泊爾工友願意從工作中抽身,站出來參與,「組織(工會)唔難,問題係有冇用、有冇力、同有冇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