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工罷工】直踩15小時吃包被「記名」　工人怕復工後噩夢重演

罷工以後，改變了清潔工生活的什麼？
觀塘區逾百名食環外判清潔工在本周一（8月6日）發起罷工，抗議署方待遇刻薄，包括45分鐘完成12個地點的垃圾清潔。罷工數小時，清潔工友下午一時正式復工。64歲清潔工金姐參與集會後，重新返回順利邨的工作場所。一切彷彿沒有改變。
金姐帶記者重返平日工作場所。她依舊穿着那件侷促的螢光外套和藍色工衣，推着垃圾手推車，工未開，汗水早已沾濕整件制服。她深知罷工過後，仍然要處理自己留下的手尾，但她最害怕「罷完工，掃唔切街，又被食環『記名』。」
撰文、攝影：袁志敏、徐嘉蒓

罷工事件
觀塘區逾百名食環外判清潔工在本周一（8月6日）發起罷工，抗議署方待遇刻薄。罷工期間，外判商「立高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曾與食環署代表開會，後來外判公司代表指出，食環署願意放寬要求，罷工約於下午一時結束，清潔工復工。

吃麵包被記名  食環不接受解釋

罷工的早上是煎熬，與其去想罷工能改變什麼，她最擔心的卻是天橋垃圾無人打掃，會因此再度被投訴記名。因為過去短短數月，她已被記名三次，擔心會被辭退。

8月1日，她第三次被記名。金姐主要負責早更工作，由早上七時做到下午三時，負責清潔順利邨街市附近的天橋和路面。但當日管工（又被稱為大家姐）指因為人手不足，著金姐幫忙頂替下午更（下午四時至十時）。 金姐因為家中經濟壓力，才有頂更機會，大多時候她都欣然答應，「尤其最近好熱，好多人中暑頂唔順，所以我可以去頂更！」她說自己「不怕中暑，只怕窮」。她知道下午更工作不多於六小時，並無放飯時間，所以當日收到頂更通知，便準備麵包，在空閒時間補給。

晚上六時，她在觀塘同仁街街市外面喝水稍作休息，她從袋中掏出麵包，期間遇上「白衫」食環署人員。對方指工作期間吃麵包違反守則，要記名處理，金姐解釋自己由早更七時開始，連續工作超過十二小時至晚上十時，才小休一會。然而，對方拒絕接受，堅持記名懲罰，更直斥：「你飲水飲快啲啊！」

食環署苛刻 清潔工最怕記名被辭退

金姐從事清潔工10多年，指過往未試過被這樣嚴苛對待。最近幾個月，她經常被記名，但礙於家庭有經濟壓力，怕被公司辭退，當下只敢向管工匯報。她亦嘗試聯絡清潔工會投訴不果，所以當管工提出罷工時，她站出來支持。

又有一次，她工作證扣針爛掉。為免工作期間弄掉證件，補領要付50元。工作期間，她便沒有掛上證件，把它放在背包內。原以為小事一樁，誰料又遇到食環署人員巡查記名，並要求掛上工作證。扣針爛掉，她唯有用文件夾把工作證掛在胸口前，無奈嘆道：「窮鬼，唯有忍下去。」

她不敢反抗，全因有同事因為食環署的警告而被解僱。「以前有工友太熱頂唔順，唔着螢光衫，被人警告幾次都唔理，最後被人炒咗。」不過金姐笑說，最後公司不夠人，解僱後又重新招請他回來。「不過我唔敢啊，唔請返我點算？」

清潔工制服不透風 調查：兩成工人曾中暑

烈日當空，金姐要一小時才能掃清滿佈落葉的街道，背部和大腿的汗水，把工衣染成深藍。即便工衣悶侷不透風，但她更不願穿著短袖工衣，說太陽猛烈，「會曬到變燒豬」。金姐為免被罰，不敢不穿螢光背心外套。她指其他工友會著衫打底，她乾脆內裏什麼都不穿：「我裏面胸圍都無！太熱，直接着工衣算。」她又在工衣上夾個小衣夾，讓衣衫不貼身，則較通風。

綠色和平與職工盟清潔服務業職工會早前以問卷形式訪問97名清潔工人，發現在今年5至7月間，超過一半工人稱在酷熱天氣下曾出現中暑症狀，更有兩成工人指自己工作期間曾中暑。金姐工作的地方附近沒有地方讓她盛水補給，她唯有事前準備兩支一公升的大水，「濕吓口就算」。

早更，她的確有一小時休息時間，但她慨嘆自己無處容身。早前，她在公園躺下休息被保安驅趕，後來她趁下午沒有行人，在路邊天橋上吃飯、攤抖。但隨即被區議員向公司投訴，現在唯有在較少途人的路邊休息。金姐早年在茶餐廳做樓雜，但覺得受氣，在朋友介紹下，一做就是10年清潔工，但她沒有想過，最後都要受「食環署氣」。

外判公司兩個月被罰20萬　管工帶頭罷工

事實上，記名並非只影響工人。近兩個月，外判清潔公司立高收到越來越多有關工人的警告信，兩個月已被罰款20多萬。

管工羅小姐指，署方最近嚴格執行合約條款，不但令上年紀的工人無所適從，亦令管工們忍無可忍，組織罷工。例如她帶隊時，曾經被食環署要求在45鐘內清理12個地點的垃圾。食環署亦要求工人即使不在馬路清潔，也需穿著不透氣的反光衣，並清理不在其職責內的餿水及泥頭，工作量變相大增。羅表示，兩、三個月來已收到六、七封工友的辭職信。「我哋喺人來㗎，咁樣同你跑，連帶隊都覺得辛苦。」

他們推測食環署突然收緊以往做法，是與新上場的食環署觀塘區新總監有關。彊化的規條、不人道的工作要求，令羅小姐決定在一個多月前開始醞釀罷工。最終在8月6日，整個觀塘區、100多名外判食環清潔工友響應罷工，要求改善苛刻工作條件。

工會指食環應制彈性休息時間

發起罷工後5小時後，工人復工。食環署代表及立高清潔公司職員及管工會面後，公司代表表示食環署承諾作改善，要求先讓工人復工。

清潔工人職工會總幹事胡美蓮指出，雖然署方承諾改善工人待遇，但沒有明確表示如何執行條例，「𠵱家改善咗，好似畀左個人情咁，但點解佢唔檢討制度點解咁苛刻？」她認為，可以在目前法例規定每工作超過六小時需有一小時吃飯時間上，增加工友彈性休息時間，例如兩小時有15分鐘至半小時不等，「有時間停低、坐低、休息飲啖水」，但具體細節要再與工人及署方商討。

他們認為復工並非抗爭的終結，工會將約見署方檢討，並提出長遠改善措施。而工人的要求更簡單實際，休息不再被懲罰，有工友說：「只求坐低喝水不再被記名」。

理想與現實：復工後咩環境？

復工後24小時過去，罷工發起人、管工監督丁先生說沒有再收到食環署投訴的電話，向他們投訴哪個地方不乾淨、哪個工友沒有穿反光衣。「好寧靜冇哂啲電話，早排好密，一日有十零個。」丁先生說復工後的情形，如同以往食環署未嚴格執行工作要求的時候，他認為罷工行動算是為工友爭取到權益，帶來改變。不過，他指出外判公司未有交代署方承諾改善工作待遇的具體詳情。

聲援是次罷工行動的清潔工人職工會總幹事胡美蓮在復工後，向工友了解過，知道沒有出現特別情況。對於會否擔心放寬工作待遇只是「曇花一現」，胡美蓮表示不擔心，也不會擔心。「唔知㗎，係都唔出奇，冇得推測㗎，但唔難再出現，制度上唔合理嘅地方都冇改變。」她認為當務之急是與衞生局、食環署等商討，詳細檢討政策。工會目前已經去信約見署方，但仍未有回覆。

食環署：盡量做到情理兼備

食環署回覆《01社區》指，署方監管承辦商工作表現時，盡量做到情理兼備。合約中訂明涉承辦商需為員工提供足夠飲用水，亦不會因清潔工在工作時飲水而作出警告或處分。

署方認為承辦商有責任履行合約要求，如表現未能符合規定或法律責任，便會採取相應懲罰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