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之問】中美是否必有一戰 關鍵在中國
中美貿易談判已經進行了一年有餘,十數輪的高級別洽談、兩次「習特會」,依舊未能終止「硝煙」。即使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於近期簽署,也不能排除兩國再起糾紛的可能。
需要認知到的是,中美貿易戰只是中美衝突愈發激烈的一個維度,中美關係結構持續發生轉型,近年來尤其凸顯,無論是貿易戰、兩國金融科技情報糾紛、國際輿論對壘,還是美國政府對中國內政事務的干涉及指摘,這一系列表徵性事件,都將在可預見的未來數年、十數年乃至數十年內持續爆發,而未來數月也將新聞不斷。
因此,我們有必要對盤綜錯節的中美關係,予以較為完整的框架性評述。《香港01》將以8篇文章陳述我們對中美關係結構性轉變的核心判斷,此為第八篇。
【中美之問】系列
對於第一階段協議,與美方高調宣布取得歷史性勝利不同的是,中方對於協議定性並不高;與美國官員不斷現身媒體透露協議中的各種細節以及協議何時簽署不同,中方對於協議是否簽署並未過多的着墨,除了宣布達成協議的記者會,中方官員鮮少有人現身說法談論何時簽署協議以及協議有何內容。一邊是言之鑿鑿說大勝利,一邊是小心謹慎談進展。中美對第一階段協議迥然不同的温差讓各方不免疑惑,中美之間的平靜能夠維持多久?
儘管中美已經宣布達成第一階段協議,但很顯然協議不能夠打消各方對貿易戰持續升級以及中美關係持續緊張的擔憂。各方都清楚中美之間的矛盾是結構性矛盾,是守成大國同新興大國之間的矛盾,很難調和。而問題也就在這裏,中美到底該如何從根本上管控兩國分歧,中美一戰是否真的難以避免?美國已經將中國定義為挑戰者,中國言必稱美國打壓中國的發展。中美對彼此關係的性質非常清楚。如何應對中美矛盾不斷增多的結構性問題?
戰鬥的華盛頓
美國對於如何應對後來挑戰者並不陌生,並且有着成功的經驗。美蘇爭霸時,軍事競賽、政治對抗、經濟封鎖輪番上陣,最終冷戰以蘇聯解體美國勝利宣告結束。20世紀80年代日本經濟發展迅速,美國以簽署廣場協議徹底搞垮日本的追趕。再往前數,兩次世界大戰就是新崛起的大國挑戰現存大國的典型案例。17世紀至18世紀英國與荷蘭斷斷續續打了4仗,來爭奪海上霸權。美國所代表的的西方社會處理矛盾衝突的典型手法是戰鬥。
在如何處理同中國的矛盾上,美國逐漸形成的答案是全面圍堵打壓中國。貿易戰是一環。以封殺華為中興為代表的科技戰是一環。以新疆西藏香港問題煽動意識形態戰是一環。以斷絕雙方關係為威脅的脱鈎方案是一環。他們認定中國國強必霸,先出重拳是美國的應急反應。這很大程度上是歷史文化的慣性使然。
在不安焦慮瀰漫的美國社會,保持絕對領先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政治正確。美國寧願停留在日益衰減的霸權裏對中國頤指氣使,也不願意接受需要同中國平等交談的現實。選舉政治倒逼所有政客言必稱對華強硬。特朗普利用對華強硬的標籤助選,民主黨人僅剩的對華理性在選舉利益面前不堪一擊,美國兩黨在對華強硬上漸趨一致,現階段,美國國內的政治機制已經失去了理性決策的空間。
「脱鈎」這種極端的聲音背後,是一部分美國人認為美國仍然強大足可以為所欲為,認為中國離開美國將不能生存。美國認為自身持有的標準就是普世價值,就是真理,中國要麼接受被同化,要麼被消滅。教訓中國、打壓中國、威脅同中國脱鈎,是美國站在絕對的制高點看待中國和處理同中國矛盾的方法。
說白了,美國給出的處理中美結構性矛盾的方案,還是西方社會幾百年來的老一套,其結果必然陷入無休止的冷戰和熱戰,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北京「無戰事」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為了維護崛起的戰略機遇期,中國正想方設法規避修昔底德陷阱。中國亦早就對如何處理中美結構性矛盾有了構思。2012年2月,習近平以中國國家副主席身份訪美期間,就提出要構建「前無古人,但後啟來者」的新型大國關係。奧巴馬執政期間,他也多次表示,中國的崛起有利於美國,正如美國的繁榮有利於中國。彼時美國雖然提出亞太再平衡政策來圍堵中國,但中美矛盾處於整體可控的範圍。
特朗普上台以來發動的貿易戰提前將中美矛盾推向了前台。奧巴馬所代表的民主黨建制派能夠聽懂中國所說的新型大國關係,但是特朗普代表的共和黨人對於中國所說的新型大國關係並不感興趣。如何找到一條從根本上管控中美矛盾的新路是北京面臨的難題。
從戰略上,北京極盡所能重申自身和平崛起的戰略意圖。中共黨代會報告、中國政府報告、習近平在聯合國的演講,任何宣示中國外交的機會中,中國都稱奉行和平外交策略,和平崛起不稱霸,「中國要以自己的實踐證明,國強未必稱霸」。
北京為國際秩序和中美關係勾畫的藍圖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2017年10月,「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寫入中國共產黨黨章。2018年3月11日,寫入中國憲法序言。在「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指導下,中國在外交場合也更經常地把自己定位為和平建設者、發展貢獻者、和秩序維護者。
北京無稱霸的野心、無打仗的意圖、無挑戰美國推翻現有秩序的打算,並且致力於構建命運共同體,這在美國磨刀霍霍之際,是中美能否避開修昔底德陷阱的關鍵。畢竟孤掌難鳴,美國遇到的是不願意針尖對麥芒的北京,它與以往新興大國試圖充當挑戰者迥然不同。儘管中國不稱霸的戰略意圖仍然被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誤解甚至質疑,但北京的和平崛起道路本質上是穩定中美關係的定海神針。
北京的擔子:如何實現中美「戰事無」
對北京來說避免中美衝突的目標是非常明確,需要做的工作除了進一步宣示戰略意圖,從策略上講主要是四個層面。
首先,集中力量發展自己,積極修煉內功,開啟了新一輪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力圖保證經濟社會穩定發展。一個發展的中國、一個持續前進的中國不僅沒有必要挑戰現有國際秩序,還會從側面敦促美國反思打壓中國的思路是否必要、是否可行、是否要持續。只要中國不倒,中美就有避免衝突的可能,一旦中國垮了,接下來的就只有被美國教訓了。
其次,積極改善同歐洲、日本、印度等各大國的關係,致力於將中美矛盾從中西矛盾中剝離,分化瓦解美國的對華戰線。
第三,攻心為上,動搖美國現任領導人的對華開戰決心。習近平前往美國同特朗普進行莊園會晤,特朗普訪華期間習近平夫婦陪同其參觀故宮,中美達成第一階段協議後北京開啟對美「買買買」模式,這些都是忍讓策略。北京需要持續以能忍則忍、該緩則緩、避免觸怒美國為要點來管控中美矛盾。隨着國力的持續增強,中國國內有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稍有不慎「忍讓」就會被演繹為「屈辱」和「丟臉」。中國所有政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長遠的崛起,一時一事的得與失無需過於看重。忍讓不是因為忌憚所以不丟臉,要表達清楚這一層意思需要高超的政治技巧和現代化的國家治理能力。
第四,忍讓的同時不可缺少的是震懾。在部分領域對美國展開態度強硬的回擊,現階段關税問題上、新疆香港問題上的對美國寸步不讓,意在震懾美國,讓美國感受到對華開戰的衝擊力。不能有效震懾就不足以談合作,日本20世紀80年代同美國簽署屈辱的廣場協議,墨西哥加拿大對美國用一味退讓的方式解決關税協議,這些都是不可取的。中美關係之所以不穩定,面臨衝突風險,原因是美國認為可以讓中國屈服,中國必須展現能夠制衡美國的實力,讓美國在一些鬥爭中吃些苦頭,積極推動美國從蠢蠢欲動轉向不敢輕舉妄動。
中美博弈的根本勢變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中美實力對比的變化。中國的國家實力正處在不斷上升逼近美國的狀態,短時間內,中美關係持續膠着不會改變。美國何時轉變姿態認識到管理中美關係的重要性很難預料,短期內看不到變化。現階段,美國政治被民意裹挾,政客利用民意,而北京的政治決定很少受國內政治情緒的影響,戰略規劃的長遠性和穩定性可以得到保證。中美能否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陷阱,關鍵看北京如何管理雙邊關係。從某種程度上說,北京是中美關係穩定的主要維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