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工程男兼職揸紅Van七年 體會亡命只為休息:司機躁底有原因
在香港人心目中,每個紅Van司機都是民間車手,性格急躁不好惹。網上討論區早有人分享搭紅Van心得:上車要先助跑,車門打開的瞬間就要跳上車廂,一秒也不能怠慢。紅Van既不如的士自由,也不如巴士、綠Van受運輸署規管,在公路上飛馳的「亡命小巴」總予人一種神秘、混雜的感覺。
然而,有一位大學畢業生阿堅,星期一至五安份守己當個工程師,到了週末就是兼職紅Van司機。7年兼職小巴司機的日子,練成司機30分鐘吃飯時間極速吃車仔麵的絕技,同時諒解為何小巴總會用煞車衝力開車門,見識過港人「眼神截車」的絕技。他說:「紅Van真係香港獨有!」
犧牲假期當小巴司機
阿堅自小喜愛車輛,小學曾想過將來當巴士司機,最愛看《頭文字D》、《烈火戰車》,中學會考後想過去IVE(香港專業教育學院)讀汽車維修。但是,一張「沙紙」還是比興趣重要:「中五之前都仲有呢個(做司機)諗法,大學就冇啦。大大下就發現唔係好現實。」在大學唸工程期間考取車牌,畢業不久再考得巴士牌,能駕駛巴士和小巴。
阿堅自覺周末放假百無聊賴,「好似嘥咗啲時間,不如搵多啲嘢做。」一份兼職司機的工作,正合他意。26歲那年,他碰巧看到「觀塘-西貢」的紅Van上貼著兼職司機的招聘廣告,「都好鍾意呢條線,城市20分鐘去到郊區,好舒服。開頭見到呢條線請人就去咗試。」 這位車迷認為「棍波」的小巴比「自動波」的巴士可取、「原始」,又比的士少收入壓力:「小巴有固定路線,唔使煩咁多嘢。」
小巴司機一更工作9小時只有300、400元的收入,犧牲休息時間仍覺值得。「兼職做自己鍾意嘅嘢,主要係為興趣。一天平日返工已經咁攰,(揸小巴)可以畀個腦休息。興趣大過全職,反而覺得,如果真係太攰,一至五可以請吓病假。」
原來紅Van司機也是暖男 帶貓開工
阿堅求職時,為免招他人口實,不欲他人誤會大學生「做唔長」的印象,隱瞞學歷,只說要賺錢結婚買樓。和其他司機不同,主管前後要求他駕駛幾次小巴示範才正式獲聘:「可能因為我比較後生,佢好似驚我經驗唔夠,要試真啲。」
阿堅入行初期也對同事諱忌三分。他從前覺得紅Van司機脾氣差,看見某些站頭供奉的關二哥,這行業彷彿總帶點「江湖味」。後來,他才發現紅Van司機也有溫柔暖男型,如有司機會帶著貓一起開工,對貓兒愛護有加,「自己都唔係點食嘢,貓都食得好過佢,反差好大。」
學院派的小子與司機大哥們出身、志趣不同,「佢哋會放工去雀館賭錢,我又唔係咁叻賭錢打麻雀。」自覺難以融入。不過,紅van司機大哥,都是義字當頭。又有一次,小巴入油後,他忘記了拿單據,無法回公司報銷,但開車時間又到了。正當徬徨之際,下一班車的司機同事豪氣地說:「你去開車先啦,我幫你攞!」
30分鐘食飯時間,紅Van司機如何吃上一碗車仔麵?
路線、駕車技術難不倒這位白領工程師,入行後才知「吃飯」是一門學問。白領生活有lunch time,紅van司機卻沒有這個「食飯權」,沒有明確的放飯時間,要靠經驗累積才知如何在密密麻麻的班次之間擠出30分鐘的lunch break。
阿堅初入行,還天真地以為有1小時放飯時間。那時不知是時候吃飯,他還呆在車上10多分鐘,有同事走過來喊道:「喂,食飯啦!」他看看時鐘,覺得奇怪:「吓?仲有15分鐘就要開車喇喎?」他唯有「急急腳」去麥當勞或麵包店解決。
然而,經驗老到的司機當然不會捱麵包,哪些餐廳夠快夠好味,司機早已瞭如指掌:「佢哋好勁㗎,可以食碗麵、食碟飯。」後來,他才從其他司機身上學懂30分鐘吃飯、吃麵的絕技:預早一班次先叫外賣或落單,回程到總站時就剛好可以開餐。
吃飯時間以外,他們只有每次回到總站的10分鐘休息。為免脫班,若途中不幸遇上任何延誤,例如交通意外、塞車,或連續幾個乘客「嘟」八達通要多練習幾遍,這些時間都會在休息時間裡倒扣。阿堅說,這正是紅Van司機開車較急躁的因由,有的會「飛站」或不斷「爬頭」、「搶位」:「自己揸過就會知點解佢哋會咁做,都係爭取時間休息,或者生意。」
剎車彈開車門只為慳力
紅Van的快,還成為網上潮文的主題,司機使用煞車衝力彈開車門,乘客要先助跑跳上車;還未完全上車之際,小巴就會開始加速;因為「牛頓第一慣性力學」,小巴衝力就會將乘客「甩」到最近的座位上;整個過程只在電光火石之間。所以,這些也是因為小巴司機趕著回總站休息嗎?阿堅笑說,這都是誇大其詞。
他說,剎車瞬間開門只是為了省力:「因為唔係電動,手掣去到度門,度門幾重就要拉幾多。一日拉咁多次隻手會好攰,咁樣係慳力啲。」至於其他,他說可能只是小巴加速衝力較強,予人錯覺。
開Page記錄紅Van上的百態
這七年來,他在Facebook開設了「小巴日常事Lightbustory」專頁,將所見所聞畫成漫畫。包括香港人的「眼神截車」,譚仔姐姐口音的誤會,打工仔在紅Van上極速化妝,香港人丟在車上的各式垃圾等等。趣事詳看下圖:
後來,阿堅遇上交通意外,在警署落口供需註明自己是大學畢業生,副本交回小巴公司,同事才知他說謊。他笑著說:「反而比佢哋(司機)串。」一次,阿堅駕駛的紅Van車廂的燈泡無故失靈,向主管報告時特地說:「又會無啦啦壞嘅,我咩都無做過。」主管沒沒好氣地說:「電器梗係會壞,你都讀過咁多書啦。佢個意思就係,你係大學生呢啲常識都唔知。」果然,大學畢業還是個「負累」。
紅Van負面卻獨特,無可取代
去年年中,阿堅移民到澳洲生活,卻依然放不下紅Van,繼續繪畫紅Van趣聞,將來放長假回港,他也希望能揸小巴。若要向澳洲朋友介紹紅Van,他打趣道:「我會話係好危險嘅交通工具,司機好冇禮貌。」他說,紅Van既不如Uber、的士自由,又不如地鐵、巴士受規管,脫班、服務質素通通不由政府控制,「政府都管唔到,好難期望司機好態度,投訴都唔會有用。」事實上,紅Van的生存空間已日漸收窄,逐漸被取締,政府限制紅Van不能再新屋邨、新公路行駛,設立「紅Van禁區」。
雖然紅Van不完美,卻是最獨特的交通工具。一架紅Van的靈魂不止在於紅頂的四輪交通工具,更是火爆又溫暖的司機大叔,或是亡命車廂上爭分奪秒化上班的打工仔,這些景象都可能只會在香港出現。他說:「真實紅van就係咁負面,但係紅van可以比巴士快,比的士平。佢嘅生存意義就係有彈性,例如有塞車意外可以改路。得紅Van先會係咁,差唔多樣嘅交通工具,但係由唔同公司營運,喺運輸界掙扎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