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專題】中韓企業進迫　日本製造卻現醜態　神話緣何破滅？

神戶製鋼上周一（10月30日）召開記者會，表示將會延後公布2018年首季業績預測，狀況更由原本的盈喜預期轉為「未定」。自10月初神戶製鋼被揭發強度數據造假後，影響範圍愈來愈大，公司無法估計事件最終對業務造成多大影響，因此決定延後公布業績預測。
「日本製造」曾幾何時是品質保證的意思，但近年一而再、再而三爆發醜聞，Made in Japan這塊自二戰後建立的金漆招牌開始備受質疑，近年在鄰國中國和韓國企業相繼崛起之下卻不進反退，令人不禁思考到底日本發生了甚麼事？

神戶製鋼事件只是冰山一角，10月日產汽車、SUBARU同樣先後被揭由不合資格人士檢驗車輛，需要大規模召回；去年三菱汽車被揭偽造超過60萬輛汽車燃油數據；更早前的2015年，高田被揭製造的汽車安全汽囊出現缺陷，被美國判處高額罰金，最終成為日本戰後最大宗破產案。

從粗製濫造到品質保證之路

其實「日本製造」這個品牌概念，在20世紀初時是「粗製濫造」的形容詞。及至二戰時，日本生產力雖有一定水平，但欠缺製造技術、品質低劣至「連俄貨都比不上」，情況直至戰後美國輸入技術才有所改善。1960至70年代，日本轉營成消費型社會，為打進世界市場日本決心提升產品質量，日本工業生產才開始變得講究，技術逐漸提升，改寫了日本製造。在1980至90年代，日本在工業與電子領域中領先世界，品質備受推崇。

但日本的成長存在一定缺憾，東京大學製造業管理研究中心主任藤本隆宏在談到過去二十年，日本製造業生產率其實沒有太大提升，但因工廠的前線工人效率一直提升，成功彌補了生產率不足，製造業仍可保持成長。例如肩負起日本製造業柢柱的中小企業，不少至今天使用的生產機械與方法仍遺留在上世紀8、90年代，未有透過新技術投資轉型令生產率得到提升。這意味日本的製造業依賴的是人力技術發展，而非產業本身的技術發展，資本投入對生產力提升效果不大。

「勤勉革命」：以勤勉勞力創造的現代化

日本學者速水融曾把日本走向工業化進程總結為「勤勉革命」（Industrious Revolution）。他以江戶時代日本投入大量人力代替家畜推動農業發展作比喻，說明日本人如何以驚異的「勤勉」達致有如歐美的產業革命，走向現代化。這與今天我們經常談及日本的「匠人精神」是類似的，但問題是，這種「革命」需要大量的資本與人力支持。今天的日本，正好缺乏這兩項重要元素。

自日本泡沬經濟爆破以來，經濟持續低迷，踏入21世紀後更因出生率下降，老年少子化愈來愈嚴重。今天日本正在面對，就是企業沒有資金投資，卻沒有人力資源同步配合，製造業面臨瓶頸。

欠缺人力與資金　力有不逮漸被趕過頭

儘管透過技術創新，日本產品在世界市場仍保持一席位，但在今天全球化競爭加劇的時代，日本明顯出現力有不逮。如曾風行全球的電子產品，已開始被韓國三星超越、過去一度保持領先地位的半導體市場亦被台灣及韓國搶走。

以往，中國人會前往日本瘋狂購物，證明日本產品是品質保證，但中國製造因成本較低，自中國工業發展以來已擁有相當不俗的成績。再加上近年中國產品質素愈見提高，逐漸獲得信任成功反攻日本市場。以手機為例，據2016年日本手機市佔率統計，美國蘋果佔52%排行第一、日本的SONY和SHARP分別佔15%和6.4%分列二三位、而剛打進日本市場不夠兩年的中國華為，已佔了5.7%，正急起直追。

崇尚勤勉導致的社會病：過勞死

除了失去國際競爭力，因過份崇尚勤勉亦導致社會問題，其中一項就是「過勞死」。日本經濟學家，現Agora研究所社長池田信夫曾表示，日本的過份勤勉傳統造就了偏狹的利他主義，一種逼迫的社會風氣，員工必需向公司完全付出貢獻一切。

在過去經濟良好時企業可給予相當溫厚的福利抵銷勞動帶來的壓力，但今天日本社會並不容許維持當年的福利主義，勞動力短缺令問題雪上加霜，最終屢次迫死員工，出現一宗又一宗的暴斃及自殺事件。

追求品質但無法達到　只好造假

神戶製鋼在記者會上被問道造假原因時，副社長梅原尚人回答：「因為不得在交貨日前達成生產目標，生產線感到龐大壓力相當苦惱。」暗示造假是因無法滿足生產需求，正好反映神戶製鋼生產力不足問題，但為堅持追求那不可達到的「高質目標」決定造假。

然而包括神戶製鋼等企業在內，這些造假都並非當下犯錯，而是自泡沬經濟爆破「失去的二十年」期間養成的陋習。神戶製鋼數據造假超過十年、日產和Subaru汽車無證檢查同樣是有組織長期進行，意味日本製造的神話早在上世紀90年代起已開始動搖，今天只是讓當年埋下的炸彈逐一引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