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十年】 「鐵皮小鎮」成那曲物流中心 藏族牧民的變與不變
談到西藏變化,不得不提那曲。那曲舊稱黑河,在中共解放西藏之初,那曲只有區區十多個帳篷與幾十個駐軍鐵皮房,故曾被稱為「鐵皮小鎮」。及至青藏鐵路通車,那曲改變可謂翻天覆地,人口從2006年的3萬人翻了3倍,2015年有接近9萬人;記者眼見之處,全是工地,工友、剷泥車、掘地機盡在水泥路邊,毫不誇張。
沒青藏鐵路 沒那曲物流中心
通車10年,這個海拔4620米的小城,除成為藏北最重要的蟲草交易中心,也悄然變成藏北最大物流中心。那曲先天地理條件優越,是西藏重要的綜合交通樞紐與貨物集散中心——從青海到拉薩,那曲與遠在千里的格爾木並稱最大的物流中心,可謂拉薩的北大門。然而,在青藏鐵路通車前,那曲的區域優勢不能彰顯。西藏有句老話,「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記者在往那曲路上盡是黃山綠山,但只是區區一晚,回程之時已成雪山。夏天姑且變化如此巨大,冬天的那曲更會冷至零下二十幾度,天氣惡劣,除火車外沒有車能有把握照常運作——可以說,沒有青藏鐵路就沒有那曲物流中心。
在路經那曲時,記者一行人在一個名曰桑雄鄉的地方停下休息,此處正是被那曲「輻射式」改變生活形態之典型。桑雄鄉位處大路旁邊,一棟棟白牆矮房,有的是茶館、有的是雜貨店、有的賣酸奶,茶館老闆娘央措吉跟記者表示,這幾年愈來愈多人往來那曲,常常有人路經此處問他們有沒有賣酸奶,久而久之,桑雄牧民就賣起酸奶、經營茶館——然而,對央措吉與其他牧民來說,「生意」充其量只是副業,牧牛養羊才是他們本業。
「還是過着老樣子的生活」
相對變動中的拉薩與那曲,當雄可算是萬變中的不變——至少表面上。當雄在藏語中意為「挑選的牧地」,往當雄路上,盡是一台台大卡車與大汗淋漓的「地盤佬」,一個個工地與砂石場緩緩經過,崇山峻嶺與之相映成趣。表面上,通車後對牧民生活並無太大改變,城鎮發展相對緩慢,牛羊鐵路「河水不犯井水」,環境亦無大變,牧民生活一如以往——縱使幾年前政府規定牧民要以鐵絲網或圍欄圈定草場,不得擅自越界,如今已很少看到逐水草而居的放牧人。
路上,記者一行人剛好在牧人關籬笆前「闖進」龍仁鄉某草場;甫下車,一陣濃烈的牛糞味與青草香迎面撲鼻。拉薩以外的藏人大多熱情,男主人多杰、女主人白吉邀記者到家裏喝酥油茶;白吉說對上一次有外人到家裏已是3年多前,有些孩子還沒出世。在當雄這邊,多杰一家可算中產,養着7、80頭牛羊,住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草原當中。
讀書固然好 繼承畜牧更重要
多杰一邊抽着煙,一邊跟記者說,通車以後除了放羊要繞路、多了大貨車經過外,生活基本上沒有什麼改變,「還是過着老樣子的生活」 — 趕羊放牛,剪羊毛、編犛牛毛、造酸奶換青稞(青稞是一種西藏常見的農作物,既可磨成粉作主食,亦可釀酒,味美甘香)、堆牛糞生火煮食,所謂「出遠門」也就是到縣城換換小錢買買煙--生活如一,他們一家十幾口自然也是沒有坐過青藏鐵路。
難得有外人入屋,多杰的兒郎們甚是興奮,向着身穿綠色大衣的記者用普通話唱着「我是大西瓜,我是大西瓜」,嘻嘻哈哈圍着攝影記者逗玩。這幾個叫次仁達吉、丹增康珠的孩子,普通話比記者來得標準--多杰表示「孩子要上學是國家規定,學漢語也是國家規定,但念完還得要回來放牧,草場要有人繼承嘛。」記者在進藏前,以為牧民一般也會爭取孩子多念點書,以圖知識改變命運。但在路上接觸到不少牧民,首先他們一點也不窮,除了因為國家每年也有不同名目的補貼外,更重要是牧人們基本上仍是自給自足。
對龍仁鄉的多杰、那曲的金巴、當雄的吉姆而言,有的認為孩子讀書是為了「應付國家」,有的認為孩子上學就少了人手看顧牛羊,有的覺得讀書認字畢竟是好事,但他們認為,孩子長大後還是要繼承衣鉢,日子還是這樣理所當然。多杰沒有坐過鐵路,那曲的金巴與當雄的吉姆也沒有去過拉薩,但他們將來的孩子呢?縱使鐵路之於多杰一家,目前似乎沒有意義,但數字上的改變早晚會體現在他們生活當中——當雄縣於2015年參與旅遊運輸人數為141人,是2006年的5倍;GDP從2006年為3.31億元翻至2015年的12.86億元。「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誰又說得準十多廿年後的西藏會如何?新一代的年輕藏人又會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