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者倡民主化 誰可背起歐盟改革重任?
當歐元區在1999年成立時,不少人希望歐洲諸國能藉着貨幣一體化,整合政治,避免世界大戰再次降臨。可是,觀乎十多年來的政局,歐盟的發展並未如預期順利,特別是歐債危機、難民潮及英國脫歐三大衝擊後,成員國已埋首處理日漸壯大的疑歐聲音,分身不暇,更遑論着手處理討論多年的歐盟改革。
最近,著有《21世紀資本論》的法國經濟學者Thomas Piketty,連同其他學者,針對歐盟認受性不足和貧富差距嚴重,一同起草了《歐洲民主化的宣言》(Manifesto for the Democratization of Europe),提倡以「歐洲議會」(European Assembly)和「歐洲預算計劃」,解決歐盟多年來的內部爭議。雖然倡議正是針對潛藏已久的制度問題,亦有提出具體執行細則,但再好的計劃,也需要具政治資本和魄力的領袖來付諸實行。
先安內 後攘外 統一預算針對國內貧富差距
自歐債危機爆發後,歐盟各經濟體「北強南弱」的差距和矛盾,盡現於希臘的債務談判中。當時,不少較富裕國家的選民,反對「接濟」債台高築的「窮親戚」。不過,「歐洲預算計劃」並非旨在拉近國家之間的貧富差距,而是着眼於國內的分配不均。
先撇除冠冕堂皇的改革目標,新方案希望把現有成員國上繳歐盟的費用,由GDP的1%提高至4%,並以四項主要稅收來補貼預算計劃,當中包括企業利得率、以累進制形式徵收的入息和房產稅,以及碳排放稅。而這筆款項將會投放至研究和培訓,投資未來,亦會用於移民接待和融合等方面。
要成員國大幅提升上繳金額,在現今的政治氛圍下未必可行,但誠如Piketty所指,此「預算計劃」能提供誘因和空間,讓各國下調個人入息稅率(主要是基層)及消費稅等累退稅。換言之,計劃所重視的,是歐盟作為超主權實體的二次分配職責,解決各成員國國內的貧富差距、青少年失業率高企、外來人口難以融入等社會問題,防止成員國把社會問題出口至其他國家。
那為何這倡議看重的是國內,而非跨國的貧富差距呢?誠如上文提及,近年歐盟面對連番衝擊,直接衍生出國內的排外情緒和疑歐聲音。歐盟作為全球化的代表組織,不少民眾在國家加入歐盟後,生活質素不升反跌,而生產要素自由流動,亦使他們面對更強的社會競爭。一如法國近日的「黃背心運動」可見,示威者的訴求已非是燃料稅此類單一議題,而是更深層次的社會不公和貧富差距。若要歐盟長治久安,緩解「外族 v.s.本地人」和「基層 v.s.富人」的社會對立和矛盾,從貧富差距下筆,亦是合情合理之選。
擴大認受性 議會有權徵稅 但誰來付諸實行?
Piketty等人亦建議成立歐洲議會,在不改變現有的條約下,上述新稅收提案可在議會辯論和表決。鑑於新議會有權開徵稅收,故新倡議提出,議會中八成議席應來自各國的國家議會,另外兩成則來自現有的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這就是Piketty所稱的「民主化」預算。
此安排理論上可解決現時歐洲議會認受性不足的局面。現時,歐洲議會在整個架構中,是唯一經選舉產生的議政之地。雖說議會的權力已較初期大幅擴張,可就醫療衛生、環境、就業、家庭等政策把關,但卻無權自行草擬法案,而制訂法律的程序更要經過「共同決定」,即是由部長理事會(Council of Ministers)和議會雙方同意,法律才得以通過,令本為直選所產生的議會影響力大減,遠遜於由間接選舉組成的歐洲理事會和歐盟理事會。
因此,新提案的改革核心,就是有意讓所有歐洲公民,參與社會政策和財政協定,提升歐盟認受性。如此改革,不但使全國選舉轉化成「歐洲選舉」,亦可防止政客將歐盟施政失妥歸咎於歐盟,而是要直接向選民解釋他們在歐洲議會中的一舉一動,承擔共同治理的責任。
誠然,上述的倡議雖有提出具體的政策和操作方式,針對歐盟的結構弱點,但觀乎現時成員國的領袖中,誰具備政治資本、遠見和魄力推動改革,仍是一大疑問。法國總統馬克龍就任初期,不少人寄望他能與默克爾攜手革新歐盟,奈何馬克龍被國內的經濟改革弄得焦頭爛額,而默克爾又因地方選舉失利,已宣布在2021年不尋求連任,而被稱為「小默克爾」的凱倫鮑爾(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接任基督教民主黨(CDU)黨魁後,亦須專注吸納和鞏固選民基礎,以應付來屆選舉。當然,Piketty等人的倡議或許在短期內難以落實,但他們確實道出了歐盟近年動盪不斷的結構原因,亦有提出可行政策,值得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