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蒲點】西灣河24小時籃球場 MK仔通宵踩板 風紀打波燃青春
街道以外,香港人要找一個地方逗留,總離不開消費。夜深,寧靜的城市都睡了,商場要休息,想找個地方免費的容身之所,請到天橋底或露宿者中心,又或坐麥當勞或公園。
其實這城黑夜中有不少人愛在黑夜裏生活,為逃避白晝的現實,也沉醉晚上不用追趕時間表的感覺。西灣河一間青年中心有個24小時開放的室內場,夜夜都有不願歸家的人走進場內,打波、打坐、發呆、聊天。記者也跟着他們在這裏度過一日一夜,凌晨遇上兩個十餘歲的少男少女,一個自言曾是「MK仔」,入過黑社會;一個首席風紀乖乖女生,發着呆遙想將來。長夜漫漫,我們不回家又百無聊賴,就談了一晚心事。
西灣河有個專門協助邊緣青年的機構協青社,2004年在這區建了幢青年中心,並24小時開放地下的室內籃球場,歡迎夜青不再以街頭為家,夜夜來蒲。年輕人白天在這籃球場嬉鬧玩笑、打籃球和跳舞,什麼運動活動都有,直到凌晨也有人在打通宵波、坐在一角聊天。
這夜凌晨二時多,有個小子在場內搓波,記者上前自我介紹,他即酷酷地說:「其實我係踩滑板的,妳要不要看看我點踩?妳係咪影相?影得我型啲!」說罷即走出場外取來滑板,再在我面前示範幾下,然後很守規矩說這場其實不許踩滑板就收起來。
MK仔不再吹雞、疊馬 跑來踩板
他是發仔,今年才16歲,10歲開始在西灣河家所附近踩板,有晚經過這青年中心聽見踩板聲,探頭一看才知青年都聚腳這裏,閒來在室外籃球場外的空地踩踩板,吹吹水,他有段時間曾加入當中;但中間幾年去了當「MK仔」,一度放棄自己這專長。「因為覺得同佢哋踩板冇乜用,反而日日去機舖打機、花光零用錢消費好開心。」
他開了電話相簿,遞上一張自己13、14歲時的相片。相中的他長得稚氣,卻又一臉囂張,一副欲「撩交打」的模樣。他曾以「MK仔」這形象和身份為榮:「MK仔即係粗口爛舌、打扮像飛仔;跟黑社會大佬,型囉!威囉!」。但其實他只係得個樣,自言不愛惹事,跟「大佬」吹雞、疊馬之外,就沒其他。
後來發覺日子天天如此,人生漫無目的同樣難熬,於是又回到這青年中心,欲改過自新。社工請他任兼職,職銜是活動助理,職責通宵與夜青和邊青玩,一起打打籃球、玩玩PS 4遊戲機、踩踩板。負責玩,還有薪水,總好過在黑社會混日子。記者遇上他這夜,他休班卻依然玩通頂,但原來工作需要,「有邊個想成日咁夜瞓?但我今晚瞓咗,聽晚喺度實冇精神開工。」
道來自己的過去,他有點愧疚;說到未來,他有點迷茫。當年退出黑社會後,他也索性輟學,專心一意當「活動助理」。「日日上堂睡覺,我過來這裏(協青社)兼職賺錢不是更好?」如今他又發現要為自己前路想想。「長遠都不會在這裏打工。其實好想以踩板為職業、搵到食,但香港踩板冇乜前途。」
發仔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較同齡人早熟,卻好像一直原地踏步,他無法想像自己的將來。我們坐下談了一個多小時,他說有點睏肫,要繼續活動玩耍,但提着滑板說夜深不許踩,會吵到西灣河的街坊,於是拉着其他「活動助理」到場外走走。
乖乖學生通頂初體驗 「青春要燃燒!」
深夜開始場內愈來愈少人,冷氣吹得令人發冷顫抖,凌晨三時多卻仍有班青年已練波數小時,熱血沸騰地直呼:「我哋係嚟打通宵波!」其中一個波友的女朋友Dorothy全晚只坐長凳看着男友與同學練波,依然盡興。「其實我之前都唔明睇波有咩好睇,但睇咗一次後,原來坐喺度睇嗰個都勁開心,見到識得嘅同學鬥波,例如有時被傳走個波,場面好好笑。」
他們剛考畢今屆文憑試,說「青春要燃燒!好想試吓通頂!」。通頂是什麼滋味,他們還是初體驗。Dorothy回憶以前每天上學生活規律,自知要早起,高中幾年又要應付公開試,「想通宵達旦燃燒青春簡直妄想」。可惜她與男友和一班同學偏偏是「夜鬼」,甫考畢文憑試、中學畢業就如放監解禁:「可以做自己想做嘅嘢,在家中打機或出街。暫時不再是學生,自由自在!」Dorothy雀躍地說。
「我係head perfect,一樣在這裏過夜」
Dorothy與男友和同學同樣家住將軍澳,夜深才出門乘車過海,這夜第二次來這籃球場過夜,準備天亮才回家。Dorothy說家人從不許她夜出或夜歸,這夜當護士的媽媽上班通宵更,只得「夜鬼」女兒在家中,成晚流流長,同意她到這室內籃球場過夜。起初,Dorothy聽說這個場開設初時是為夜青或邊青提供容身空間,免得他們流連街頭,跟上黑社會或誤入歧途。「但係一個好刻板嘅印象囉,出夜街唔代表你係壞嘅人,我覺得乖同壞係冇樣睇,如果你覺得呢個地方啱玩咪嚟囉。你覺得我個樣似唔似head prefect(首席風紀)?其實我係head prefect,一樣在這裏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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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和她凌晨聊着聊着就數小時,由head prefect、學業說到生涯規劃,她擔心放榜後前路。凌晨讓她靜下來想想未來。她夢想與媽媽一樣,將來當護士,這刻卻擔心文憑試成績不如預期,失落理大護理系。然後她問我意見,透露後路是升讀本地護士學校或負笈澳洲,幾個選擇又各有憂慮,該如何是好。其實我聽着聽着,已來不及反應,睡意愈來愈濃,反問她睏不睏:「唔眼瞓!」Dorothy一晚幾次精神爽利地對我說。她的男友和同學亦在打通宵波時,遇上幾個穿戴耳環和唇環的青年,打了幾場3 on 3(三對三)。
直到清晨五時,記者已「烏眉瞌睡」,跟Dorothy與她的男友和同學、發仔道別時,天快亮,他們依然精神奕奕,樂此不疲在場內找新玩意。在他們眼中,時間和精力就是花不盡的本錢。
天亮以後,屬於黑夜的人離去,一班西灣河街坊便在白天走進來,他們怎看待這個曾經是夜青容身的地方?這24小時開放的空間,白天至晚上又是怎樣世界?請看:男女老幼日夜聚腳「街場」 社工:學生夜裏求助「瞓唔到」想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