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勝繁花　中國足協用「觀後感反腐」對誰慘忍？

要問近段時間中國哪部劇集最火，必然是央視八套播出的《繁花》。但比《繁花》更火的，是1月9日晚間播出的一集足壇反腐紀錄片。資料顯示，紀錄片播出後，該片「直播收視率」直衝榜首，達到1.8263%，市佔率達到8.5256%，力壓當晚迎來大結局的《繁花》。

這集引爆輿論的紀錄片，也是系列反腐電視專題片《持續發力 縱深推進》的壓軸大戲。不過，在紀錄片引起轟動之際，另一則消息也引發了網絡討論。

內地多家媒體10日報道，央視日前播出紀錄片預告後，中國足協就向內部員工發出了「按時學習收看」的通知，並要求員工們在11日，也就是紀錄片播放完隔天下午三點前提交不少於1500字的觀後感。

據了解，接到上述要求的不只局限於足協內部的普通工作人員，就連已經前往卡達備戰亞洲杯的中國隊中方教練組成員以及工作團隊成員，以及在昆明備戰U20女足亞洲杯的球隊教練和工作人員，也都接到了通知。

這個操作在網上立即炸開了鍋。「足協要求全員寫1500字觀後感」這一詞條10日也衝上微博熱搜。

不少網民質疑，反腐紀錄片裡出現的中國足協原秘書長劉奕、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中國足協紀律委員會主任王小平、中國足協競賽部部長黃松、中國足協原副主席于洪臣，全部都是官員，為什麼足協前官員們犯了錯，要下面的員工反省寫觀後？

《三聯生活週刊》9日在微博發起一項調查顯示，近六成人不認可寫觀後感的做法，34%的人認為這是「形式主義」。

有網民批評，足協就是因為形式主義造成的「塌方式」腐敗，現在又要用形式主義來防止腐敗，以後又要用形式主義去指導比賽和中國足球發展。有網民建議，與其寫觀後感，不如每年定期抽查一下銀行流水。

還有網民諷刺道，「說不定下一個被帶走的人，正是上一刻還在讀你『觀後感』的人，寫抵制貪污的作文去給貪官污吏審批打分，這難道不殘忍嗎？」

不過，《北京日報》旗下微信公號「長安街知事」11日引述體育記者王洋認為，寫觀後感可以看作足協內部的一種「自我淨化」。「就像一個常年無人問津、虧損的飯館，經營已經這麼差了，菜炒得不行，碗筷桌椅也破舊不堪，如果還不把地掃乾淨點，將來只有關門一條路能走了」。

紀錄片曝光足壇「塌方式」腐敗細節

這集收視率飆高的紀錄片，在25分鐘的內容中交代了中國國家隊原主教練李鐵等人的案情細節和涉案金額，令網民震驚，而李鐵一路從俱樂部走到國家隊背後的權錢交易，對曾經真心熱愛支持過國足的球迷來說，更是殘酷。

第一個殘酷的真相是：李鐵的國家隊帥位是他花300萬（人民幣，下同）買來的。

這300萬中，有200萬是他遊說當時任職的武漢卓爾俱樂部出錢向陳戌源行賄，表示會投桃報李回報俱樂部；另外100萬則是李鐵自掏腰包送給了他認為很有話語權的時任足協秘書長劉奕。

而陳戌源為什麼敢收李鐵的200萬呢？紀錄片顯示，陳戌源2019年8月當選為足協主席前一晚，兩名地方足協負責人就敲開他的房門，各送上30萬元「拜碼頭」，稱這是「老規矩了。」

也就是說，陳戌源還沒上任就已經按照業內「老規矩」收了60萬，等他上任一段時間後再面對李鐵給出的200萬，恐怕已是見怪不怪了。

除了賄賂，李鐵能獲得國家隊主教練一職，明面上大家還是認為他帶隊戰績不俗，曾帶領兩個中甲球隊沖超成功，但另一個殘酷真相卻是，兩次衝超背後都有大量假球。

其中一次是他首次執教的華夏幸福在賽季最後一場，必須贏球或打平才能升級。華夏幸福原俱樂部董事長孟驚透露，這場比賽為買通對手花了約1400萬元。

裡面有600萬是李鐵委託對方球員黎斐用這筆錢「打點」其他隊員。但頗具黑色幽默的是，黎斐判斷球隊已經保級成功，鬥志全無，不用特意放水也贏不了華夏幸福，於是獨吞了這筆錢。事實的確如黎斐預料的那樣，李鐵的600萬相當於白給。

李鐵2020年1月2日如願被任命為國家隊主教練後，第二天就到武漢卓爾俱樂部「兌現承諾」並進一步進行利益交換，他與卓爾俱樂部以6000萬元簽下一紙「合同」，隨後卓爾隊四名球員就進入了國家隊大名單。

原武漢卓爾俱樂部董事長田旭東坦言：「看到國家隊名單，臉是發紅的」，因為他知道他們球員的能力，「一個都進不了。」

中國足壇何去何從？

從紀錄片看，中國足壇的腐敗是自上而下地爛到了根子。「觀後感」或許能起到警醒作用，但真正能挽救中國足球的，仍然是制度改革。

正如紀錄片提到的，足協管辦不分，權力太大，中國足協2017年起與國家體育總局脫鉤，但其權力過於集中又缺乏監管的問題仍一直被外界詬病。

足協對中超俱樂部有超越一般股東的權力，這些手握權力的少數人，決定了這個生態系統裡的資源配置，也決定著大多數人的上升通道，這就給了足協官員們極大的尋租空間。

在全球大多數市場化的足球體系中，俱樂部和球員的運作更加注重商業化和自主性，他們更有權利參與決策和資源配置，形成更開放、更自由的競爭機制。

監管機構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中需要更加透明和務實的管理，同時權力也被制約，腐敗相應得到控制。

不過，也有分析認為，政府監管和市場化兩者之間需要微妙平衡，避免陷入「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怪圈。

但無論如何，此次反腐對許多球迷來說可能是一個分水嶺。從紀錄片知道真相後，他們紛紛感歎：「這些年的眼淚都白流了」。

王洋也認為，未來國家隊的形象修復、品牌重塑，都是漫長而艱難的過程。

被認為是球迷的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曾在2011年表達自己對中國足球有「三個願望」，2015年他親自主持改革領導小組審議通過《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

然而在國足表現毫無起色、腐敗之風又屢禁不止後，習近平去年11月訪問泰國，面對泰首相稱讚國足取得勝利時卻說，他不敢肯定國足水準，其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據《中國新聞週刊》報道，本輪足壇反腐風暴並未就此打住，近期仍有部分教練員和運動員被帶走接受調查。未來足壇反腐工作將趨於常態化，保持高壓態勢。

中國足壇內部將接受徹底的刮骨療毒，還是僅僅用「觀後感」來控制腐敗，且拭目以待。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