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設計師的殘酷音樂椅:有能者已不能居之?
來到2017年終結之時,時裝界還是要給一眾時裝人一波又一波殘酷的驚喜。不同品牌的創意總監來了一轉大洗牌,算是為整個時裝圈子換血的新陳代謝?還是有能者不能居之的啓示?
Christopher Bailey宣佈在2018年離開Burberry、Nicola Formichetti與Diesel正式結束五年合作關係、Jonathan Saunders甚至連椅子都未坐暖便要離開Diane von Fürstenberg;最讓人唏噓的還是Phoebe Philo真的離開待了將近十年的Céline,即使《Business of Fashion》早在10月已有耳聞……設計師離開品牌的新聞不絕於耳,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的麻木,讓我忍不住想起吳孟達叫娘子和牛魔王一起出來睇耶穌那場戲。
就像《Business of Fashion》的名字,沒人奢望過時裝是純粹的藝術——時裝從來都是一門生意,品牌形象和服裝設計都是催谷銷售數字的手段,並非目標。理所當然地,在奢侈品集團和品牌高層的眼中,設計師的創意和工藝其實是生財工具,每一次聘請都是投資,需要考慮決定帶來的賺蝕周轉(sales & turnover)。即使是修讀文學、對數字一無所知的我,這些邏輯其實也很清晰明白。
問題是——他們的要求開始變得不設實際。
受逆市奇葩所累?
大概是因為近年時裝界出現了兩個名為Alessandro Michele和Demna Gvasalia的異數,在奢侈品和零售市場低迷時依然能夠逆市彈起,把其他品牌都逼進死地。緩慢的增長和穩定的銷售已不能滿足這些高層,他們渴望一夜增長銷量,讓品牌成為全球熱話。細看Jonathan Saunders在Diane von Fürstenberg中設計的三個成衣系列,用色大膽功架十足,將逐漸老化的品牌生生逆齡十歲有多,誰家媒體的評論人不大力讚賞?惟執掌DVF 18個月後,還是被人匆匆趕下台,只能從Diane口中得到讓人無奈的一句「Thankful」。
有設計功架又如何?一年之內沒有賬面上的成績,就算你是老佛爺也無得留低——更何況你不是。
圖輯為Diane von Furstenberg 2018年春夏系列:
我要的是神仙,不是設計師
Christopher Bailey的離去更吊詭,做完創作總監又做CEO,再兼任公司主席。多重身份代表多重壓力,能人如他也受不了。我從來都信奉分工理論(Division of Labour),有人天生適合創作,有人注定一生與數字周旋;並非說Bailey做到A便做不到B,只是一個人要負三人份的重擔,最後只會三邊都討不到好。曾幾何時在設計界獨當一面的天之驕子,如今眼眸中彷彿只剩下疲憊。原來大師級如Bailey,也抵不過冷酷的肥雞餐。
怪只怪那些董事股東都是自私的,在我眼中他們與推Bailey去死無異。
圖輯為Burberry 2017年秋冬系列:
抵擋不了時代巨輪的碾壓
最終還是輪到Phoebe Philo離開,雖是預料之內但依舊傷感。作為LVMH Group中最抗拒數碼化的創意總監,她的堅持顯得有點遺世獨立,《BoF》甚至形容她為「拒絕科技的遺族」(one of fashion’s last techno-refuseniks)。別家品牌一早發展成熟的社交媒體、網絡銷售,在她任內都給統統壓住,終究還是敵不過時代,品牌還是在她離開前最後一年逐步踏足網絡。
除了她為Céline營造那種極簡優雅中的一絲反叛,她對實體店購物經驗的堅持也讓人動容。主觀點說,我一直都覺得Céline的店是眾多一線品牌中最親切舒適的。人走茶涼,雖然未知Céline創作總監一職何人接手,想必品牌會有一番改變,Phoebe的遺風也未必能留下。
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然後被千萬人掀倒在地,雖然覺得她一定能夠再度站起,我仍然為她感到一絲慨嘆。
圖輯為Céline 2018年春夏系列:
有別的能力者居之
年尾動蕩,唯一一雙依然惺惺相惜的主顧是Diesel和Nicola Formichetti,完約之時還互戴高帽,君子不出惡言。當所有人的離開都帶着黯然,Nicola反而表明離開是為了自家品牌和企劃,表面看來也算灑脫。從他任職Mugler創作總監到Diesel的藝術總監,個人認為他的設計並非強差人意,但與以上三位設計師相比卻只是不過不失,未至驚艷。但從他為Lady Gaga設計造型起,我們知道Formichetti是個善於運用噱頭的設計師,也能掌握網絡文化的脈搏。也許他自己也清楚,即使離開Diesel的安全圈,這仍然是屬於他的年代。
「花無百日紅」講到厭,但仍然是鋼鐵一般的真理;時裝界瞬息萬變,卻並非無能者可尸位素餐的地方——只是「有能者居之」的「能」早已變成別樣東西,設計、美學還是重點,但重點以外更重要的,是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