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帶B上班其實唔難？　單親媽媽：都驚嘈到啲同事㗎

在一間尋常的文職辦公室盡處，除了堆滿文件夾和文具，地上還鋪上彩色軟墊，軟墊上擱著一些幼兒玩具。穿著Toy Story T-shirt的德如坐在軟墊上，甜蜜地哄著坐在她身旁、同樣穿著同款童裝T-shirt的桔桔，桔桔猶如一團糯米糕，黏在德如身上。記者一同坐在彩色膠墊上，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發問。皮膚黝黑的德如看起來，就是一個還在中學讀書的青少年，可是她說起話來，卻像已經歷過人間百味，甜酸鹹嚐遍，如今正學著領略苦瓜的清涼，外表與談吐的反差，實在使人不知所措。今天訪問的主題是「媽媽帶B返工」，19歲的德如在一年多前生下女兒桔桔，桔桔快要讀幼稚園了，她帶著桔桔上班，希望儲到女兒的學費。她一直擔心帶B上班會騷擾同事，小孩嘛，玩完又哭，哭完又玩。

這個社會一直給媽媽冠上很多責任。女性生了小孩，就要持家有道，照顧小孩，父親則繼續在事業上打拼。因此生育後的女性要不當全職母親，要不聘請照顧者，讓自己可以分身兩邊走。至於德如，她的責任就更重，擔子如千斤石頭般扛在肩上。

帶著BB上班去 最怕影響同事

德如不是第一次帶著桔桔上班去，她在去年已經在設計公司當辦公室助理，那時因為辦公室環境太靜，一向有能力適應新環境的桔桔老是放大嗓子哭哭啼啼。但那時的僱主很好，著德如陪她到街上玩一會兒才工作，但德如瞇起眼睛，搖頭說：「但我還是好驚騷擾到僱主和同事工作，他們做設計，好安靜，我好怕影響到大家。」

一邊工作，一邊湊囡當然辛苦，她認真地說：「小朋友頭幾年好重要，大人適應得好快，小朋友會知道媽媽常常不在身邊。（她現在懂叫媽媽嗎？）之前她先懂說『媽媽』，之後就狂叫『爸爸』，現在就甚少叫。」

聽到德如是年輕的未婚媽媽，有人可能會立即覺得她反叛、無知、不成熟，我不知道過往她是怎樣的人，反正今天看到的她，就是一個很怕為人帶來麻煩、又很想為女兒帶來幸福的媽媽，對於至今在職場上遇過的好人，她心存感恩。

僱主：寶寶友善環境需要同事配合

德如透過浸信會愛羣社會服務處（下稱愛羣）的「年輕媽媽生涯支援計劃」協助，找到之前可帶B上班的辦公室助理的工作，也曾在愛羣中當實習生，現於愛羣當活動助理。因為她性格樂天，社工們都覺得她能勝任到其機構當活動助理，遂聘請她做一般文書工作之餘，又能在年輕媽媽生涯支援計劃中充當過來人。

愛羣於兩年前開始推廣寶寶的辦公室文化。職業復康服務主任梁振康指出，雖然有不少社福機構為年輕媽媽在生育前提供服務，但他發覺年輕媽媽們在生孩子之後亦困難重重，他說：「年輕人對人生還有很多寄望，不想就此放棄事業，但生了BB的確很難就業。政府近年提倡婦女就業，但媽媽要工作，不是簡單推行一個政策就可以，還需要同事配合。」加上，他發覺單是倡議商業公司提供寶寶友善工作環境並不足夠，因為即使僱主願意，實際上有更多執行細節要配合，例如同事需要一起照顧孩子、注意辦公室有否利器等，所以他決定先在自己管理的辦公室中，聘請德如，並讓她帶B上班。（見另稿：社福機構倡職場「友善寶寶」：彈性上班已經好大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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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如實習時，會先把桔桔放在辦公室大樓的下層托兒室，起初桔桔會放聲大哭數分鐘，但很快就習慣與母親分離。遇上桔桔不能平伏的日子，德如就會接回桔桔，跟自己一起「上班」。桔桔的職位是「BB工作員」，職責是為辦公室添上生氣。德如邊餵益力多給桔桔邊說：「這裡有人會跟她玩，不會太易喊。平日她就自己走來走去，她喜歡四圍找找東西。」負責年輕媽媽生涯支援計劃的社工廖麗雯說：「她會逗同事，我們又喜歡跟她玩，有小朋友在辦公室很有生氣。我們要注意的反而是留意有沒有尖的東西，例如枱角就要貼些軟的東西。」

由未成年兼未婚媽媽，放棄了文憑試，獨個兒在產房生下桔桔，走到今天有人肯讓她湊囡上班，難過的都捱過了吧？德如苦笑道：「應該陸續有來。」德如一直喜歡小朋友，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17歲時懷孕。她坦白地說，當初想做終止懷孕手術，只是不敢讓家人知道，又沒有錢，當時的男朋友起初又說想生下來，她的命運就此改寫。

生育猶如夢一場

提起獨個兒生育的經過，她起初笑道：「生仔好痛呀，我係順產，好似痾屎咁囉，要用力咇。陣痛時我好痛狂㩒鐘，哈哈，姑娘都嫌我煩。而家諗起好似發咗一場夢。」五味雜陳，德如漸漸收起了笑容。

在「夢」裡，德如在陣痛時緊握著當時男朋友的手，但她聽到的是：「『你唔好握住我啦，我要返工好攰冇哂力』。佢話返工好攰，成日都冇食過煙，要落去食煙，留低我喺產房自己經歷痛楚。我有叫過佢唔好去呀，但我唔會阻止到佢，我都冇力去理。」

當然有人有問過為什麼不讓人領養桔桔，但德如鎖著眉說：「我覺得自己曾經做錯，就要負應有的責任。如果小朋友給人領養，她人生會很不一樣。我無法給她父愛，其餘我可以給的我都盡量給。」

「人生出來，有勇氣死，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問題？」

儘管沒有跟其他同學一起升學，要學的可不少呢。由一個從來都未出來社會工作的小妮子，連跳幾級，當上媽媽，又要賺奶粉錢趕緊投身社會。她說，餵母乳呀、育兒呀、上班呀，全是邊做邊學。產後荷爾蒙大混亂，一到深夜一顆心總會直墮谷底，過往的事撩撥神經，未曾抹去。不過她重覆說了兩次：「我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情。有人遇到困難，可能就『乜嘢咗』，但我覺得人生出來，有勇氣死，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問題？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她會聽聽歌，跟同學吃飯輕鬆一下。縱然與中學同學走不一樣的路，她也沒有感到被疏遠：「她們好喜歡桔桔呀，爭著跟她拍照，但帶著桔桔不能唱K和看電影，最多吃餐飯囉。」她聳聳肩說。她知道同學們升學後壓力不比自己少，但她又喃喃地說：「其實做全職媽媽壓力都好大，沒有真正放假時間。上班一星期最少有一日放假嘛。我有時想睡覺，個囡拉開我張被不讓我睡，，有時她睡了我又睡不著，但ok啦，都習慣了。」

訪問完畢，我們一起到附近的茶樓吃午飯。在行樓梯時，她沒有抱著桔桔，而是讓她學落樓梯。桔桔伸出小肉腿踏上梯級，另一隻卻不懂曲起膝蓋走下去，德如握著女兒的小手掌跟她一步一步、緩緩地學習著，女兒也何嘗不是伴著媽媽成長？或許有天桔桔也會摔開她的手獨個兒走自己的路，但如此的分離大概不會再讓德如的心變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