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餵哺】哺乳媽媽參與街頭實驗　被網友嘲有如公開自慰

去年12月，有的士司機上載乘客餵哺母乳的相片到Facebook，最後該名司機被捕，但亦有網民指乘客「唔圍條餵奶巾，自己攞嚟衰」；到底21世紀的香港如何看待女性身體？
「妳的身體就是戰場。」（Your body is a battleground）這是女性主義藝術家芭芭拉·克魯格(Barbara Kruger)於1989年一幅印在女性頭像的招貼畫上的宣傳語，後來成了女性主義最著名的口號之一。身體不只是單純的肉軀，更是論述與權力拉扯的戰場。女性的乳房在各個時代被賦予不同意義。譬如基督教文明誕生後，女性最重要的角色是母親；文藝復興時期，裸體的女性成為藝術主題，但若女性的乳房巨大下垂，卻又招人嘲笑。直到1960年代女性解放運動焚燒胸罩事件，開始讓她們思考乳房的真正意義。
攝影：黃寶瑩、龔慧
影像協作：曾梓洋
（此為系列報導之二）

去年12月3日，一名的士司機在Facebook群組「的士司機資訊網 Taxi」貼出一張相片，相片從車頭位置拍攝車廂內部，拍到後座女乘客拉下上衣的衣領，露出半邊胸脯餵哺嬰兒。上載相片者更留言指「咁都得？」及附上戴太陽眼鏡表情符號。警方網絡安全及科技罪案調查科經過調查後，於12月8日終於將涉事的士司機拘捕，警方以涉嫌有犯罪或不誠實意圖而取用電腦罪將他拘捕。

相片一出，有人批評該司機是人渣，問他是否「前世未見過胸」，亦有網民借此狠批政府「最無恥」，推廣餵母乳多時，卻配套不足。不過，也有人回應，的士是公共交通工具，媽媽好歹也遮條餵奶巾，坐在倒後鏡正中位置露出乳房是「自己攞嚟衰」。

網絡地獄：「想露乳啫！唔好扮可憐啦」

當我們談及應否餵哺母乳，大部分人也會理所當然地認同。但如何餵，在哪裏餵，社會仍未有共識。假如母乳與公共場所連上關係，「鍵盤戰士」有可能展開不理性（也不用負責任）的討論。母乳媽媽Nicky於去年年中，為由一班年輕人自組的「香港實驗」網上平台做了一個在公共場所餵哺母乳的實驗。當天她狼狽地抱着一歲多的混血兒子Anthony在街上，請路人幫她找出一條餵奶巾，藉此看看香港人對母乳媽媽的態度。在實驗過程中，Nicky遇上不少好人，甚至有男士幫她找布。在事後訪問中，他表示自己初為人父，深明新手媽媽的痛苦。儘管在真實世界出現天使，但事情放到網上，就是天使與魔鬼之別了。

影片引來600多個留言，當中有褒有貶。有網民問，為什麼不用一塊「遮醜布」，有人寫道「點解要逼人睇波」、「無人逼你喺街喂（餵）奶！」「以前家貧先餵母乳！都係在家餵！依家有奶粉啦！你哋見到人在餵你又怕蝕底又要在街餵！想露乳啫！唔好扮可憐啦！」這些留言尚算客氣，最令Nicky難受的，是有網友上載一張圖片，配上「英國一名女子公然在7人車上用性玩具自慰，更打開車門任人睇」的文字，將在公共場所自慰與餵母乳混為一談。

不用餵奶巾　皆因寶寶不肯蒙頭開餐

在實驗中，Nicky提到餵母乳的種種障礙時一度潸然淚下，因為有網友竟然留言，說因她與丈夫關係惡劣才哭。原以為她提起這些人身攻擊會再痛哭一場，豈料她說：「初初睇到我手都震埋，但我不能崩潰，心情好影響人奶，我還要餵奶。其他媽媽更嬲，話要約個人出嚟見面，我反而在『食花生』（看戲）。我沒有後悔，難得有途徑講自己難處和別人有什麼誤解，只是自己一直呻是沒用的。我也有問自己應否再做訪問，但實驗又好，做你訪問又好，多一個人明白，就多一個人明白了。」

母雞保護小雞，大概是天性，她也覺得自己當上媽媽，變得愈來愈堅強了：「以前朋友話我得把口，咩都得個『講』字，但生了之後，就有責任去做。」

其實她所說的誤解都是些一說就懂的事情，只是我們到底有沒有聽到母乳媽媽的聲音。當說到別人要求她用餵奶巾蓋着胸部，Nicky總會激動起來：「有頭髮邊個想做癩痢？個仔餓就要食㗎啦，有塊餵奶布蓋住他便不肯食，又會喊。男人沒餵過不明白我可以理解，但有些餵母乳的媽媽都這樣說，自己人都唔幫自己人，唔通我係露體狂成日想攞出來餵咩。其實打開兩粒，食兩啖好快，個頭都遮住一大半。帶了餵奶巾他又撥來撥去，露得仲多。好像的士偷拍那件事，問為什麼媽媽要坐在中間餵。其實BB扭計，媽媽好自然地只望住小朋友，function（顧慮）唔到咁多嘢，眼中只有小朋友，你估司機好靚仔，想畀佢望咩？」

有頭髮邊個想做癩痢？我個仔有塊餵奶布蓋住便不肯食，又會喊。男人沒餵過不明白我可以理解，但有些餵母乳的媽媽都這樣說，自己人都唔幫自己人，唔通我係露體狂成日想攞出來餵咩。

最傷心一刻　丈夫說：「不如你入廁所餵。」

但真正刺傷她的心、讓她一度淚下，是源自丈夫的不體諒。「個仔不喜歡圍布吃奶，其實都可以理解。冬天還好，但在大熱天時，大人在頭上圍塊布都焗死。我覺得我沒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躲起來，要BB在廁所開餐？但即使老公係澳洲人，仍覺得有麻甩佬會望。最絕試過有次搭船，Anthony扭計要食，老公話，不如你入廁所餵。大佬，喺架船度，你入廁所都危危乎（船身搖晃），仲要抱個仔入去。當刻我沒有出聲，但之後我話唔該你以後唔好叫我入廁所餵奶，我接受唔到。」

如今Nicky淡淡道出受過的委屈，也無風雨也無晴。那也是的，不堅強一點怎能當第二隻小雞的母親？她挺着肚子，邊單手抱起Anthony邊說：「其實推着BB車有人推門畀你已經偷笑。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歡大肚婆，其實我都遇過同我個肚差不多大的大肚婆，拿着電話大聲講『係囉！冇人讓座畀我呀』，其實讓畀你係禮貌，不讓也不能怪人。」

Anthony剛好在上個月戒了奶，因為媽媽懷孕8個月，奶汁味道變得不一樣。Nicky失望的說：「原本想餵到他兩歲多呢！」期望孩子吃自己製造的奶汁長大，真是種甜蜜的負擔。母乳媽媽每天都擔心自己製造的奶汁不足夠，寶寶哭，到底是生病了，是「便便」了，還是未夠飽？每天如追數般數着泵了幾多安士的母乳，數着孩子的尿片數量達不達標。Nicky原本也打算餵全母乳，初期卻因壓力太大而破戒：「剛剛生完賀爾蒙好亂，又好怕不夠奶，怕要餵奶粉，結果一路餵一路啜泣，真係覺得唔掂喇，因為心情都影響奶量，即刻買罐奶粉鬆一鬆。」

（女生最痛）　生仔後第一個問題：有無剪？

除了餵奶而來的精神壓力，女性的身體亦因為生育而飽受煎熬。女生從小被教育：「女人生出來注定要捱苦」，這句話雖然不多不少滲入點男權思想，但若你選擇生育，這些苦確實注定要熬。相信大部分人都聽過這句聽到人麻木的話：「阿媽十月懷胎生你生得咁辛苦……（下刪萬字）」到底阿媽生得有幾辛苦？似乎沒有人願意細聽，初為人母的Nicky，以「煮到埋嚟就食」來形容生育過程：「我都驚剪（陰道口）㗎。但開刀會讓身體沒有賀爾蒙分泌，讓你知道你生了BB，變相沒那麼快製造出人奶，所以都選擇了順產。生完第一樣問的不是BB是男是女或幾重，係問有無剪，因為見佢聯緊針，佢話無剪，聯3針之嘛。我是催生的，由塞藥到生有30個鐘，夠時間畀子宮擴張。如果生得太快太急就要剪，因為唔剪仲衰，會爆到亂七八糟，係好恐怖㗎。」

儘管只縫了3針，但出院後仍要步步為營。因為傷口未癒合，仍然紅紅腫腫，她坐着時，要身體傾側而坐，不能讓傷口承受太多壓力。「去廁所一定要用水沖傷口，不會用紙巾抹。沖完要用廚房紙印乾，怕普通紙巾會有碎會黏着。傷口好番之後，直到第一次行埋，感覺很不一樣，好似回到第一次那樣。」

再過兩個月，Nicky將再一次承受十級之痛，繼續以「煮到埋嚟就食」的心態面對。生兒育女對她而言，是兩個相愛的人的延續，這個延續會長大，也會離開。遲些日子，她又能回到從前健身教練的職場，而現在的全職工作，是讓她自傲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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