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咖啡店.元朗】朗屏上癮咖啡店:堅持味道,唔係寧願執咗佢
八年前,當那間綠色的大型連鎖咖啡店還未進駐元朗時,莫偉健拿著賣樓後接近九十萬的積蓄,在元朗一條叫做媽橫路的地方,租地舖開咖啡館——專賣意式、手沖都未算冷門,他連沒什麼人聽過的虹吸咖啡,都大膽在這間鄰近朗屏邨的小店引入。他想擁有的,是一間純粹的咖啡店:「好舒適的環境,可以好好enjoy一杯咖啡。」
咖啡店之於他,不是文青打卡的地方,而是一個讓人安頓心情、歇一歇的城市空間。就如當年他做文員時,每晚在葵涌放工都會去附近的Soulmate,「飲咖啡看著他們工作時會想,究竟自己將來會怎樣?」
攝影:鄭子峰
什麼是一間「純粹」的咖啡店?咖啡店老闆莫偉健(阿健)有個清晰的定義:店內的咖啡香,不會被食物油煙味蓋過。這間叫Accro的咖啡店,主要賣咖啡,至於食物,蛋糕和鬆餅已是「底線」,店內的燈爐,只會為煮虹吸咖啡(Siphon)而開。他們的虹吸咖啡在咖啡圈甚有名聲,店內出產過多名香港冠軍虹吸咖啡師,許多外區咖啡迷都冒名而來,尤如店名Accro在法文的意思:上癮。
由葵涌文員到咖啡店老闆
阿健在元朗土生土長,就住在店舖對面的朗屏邨。初次接觸咖啡是在十多年前,那時他還是個在葵涌碼頭上班的文員。每天最愜意的時光,就是下班後去葵涌一間叫Soulmate的咖啡店,飲一杯咖啡。「飲咖啡時看著他們工作會想,究竟自己將來會點?」那間店成為了阿健的咖啡啟蒙,有晩店裡沒客人,店主邀請他入吧枱教他意式咖啡,從此開了他的一片新天地——做了幾年文員,他覺得既然工作苦悶,何不學咖啡、想想轉行的可能?
那時是2008至2009年間,台灣的咖啡名氣甚響,有次阿健喜歡的樂隊在台灣有表演,他便順勢到台北看騷,然後留下跟著名的咖啡導師卓偉民拜師學單品、手沖咖啡。蒲台北咖啡館,他感受到一種很令人嚮往的氛圍——環境幽靜、沒有壓力地飲完一杯黑咖啡。帶著這些記憶,他回港後打了三個月咖啡館的工,沒料到換來徹底的失望:「老闆會限制你材料的用量、與客人的溝通,其實不太專注於做咖啡。與學到的理想咖啡很不同,便心想,不如自己開。」
城裡有人在晚上需要咖啡?
勇氣其實不是突然而來的。阿健年輕時有玩band,他是鼓手,叛逆的特質可謂入血:「我覺得要做到自己想做嘅嘢。就算失敗,最多重頭來過,冇咩大不了,廿幾歲之嘛。」為了開咖啡店心願,他賣了樓,拿著積蓄作為開咖啡店的本錢來賭一鋪,選址就在他家對面。於朗屏邨對面賣精品咖啡,在他開店的2010年可謂相當冒險,那時連星巴克也未入元朗。
那時許多人對咖啡店的印象,是中環人買一杯來趕路上班;但他的咖啡店一開始已是中午開店至半夜,十分鮮見的晚市咖啡館。「那時元朗的夜晚,只有酒吧,雖然都興樓上café,但好嘈。」他想要的是一個讓人下班後,放鬆聚腳傾偈的空間:「我覺得返完工,應該有個安靜的地方沉澱一下,好想營造這種氣氛。」
咖啡館的日與夜,在他眼中是兩回事:日間,有睡眼惺忪的人來發呆回神;晚上,是帶著一天奔波與故事來回氣休息。晚上的城市人,需要的是咖啡?還是一間安靜的咖啡館?「好多人放了工、回家吃過晚飯後,會想找個地方與朋友傾偈,說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炒舖嚴重:租金最少貴台灣五倍
為了心中的理想咖啡館,阿健堅持不賣更賺錢的食物,單靠咖啡,周末的收入便很關鍵。五年前,他因為舊舖加租50%而搬到同街的現址,此後亦訂下周末限時2小時的規定,「周末要不停翻枱才有辦法維持收入。」客人亦由最初的不解,慢慢到今天自動「走位」讓座。「做咖啡店在香港好難,租金真係太貴!與台灣相比,最少貴五倍。」
「在日本、台灣,咖啡店好舒服咁做都可以維皮、賺錢,但香港成本貴,好多都要密密做才可以生存。」是沒有良心業主嗎?「好多業主現在都仲供緊,有供舖壓力,沒理由租金去不到都讓你繼續做。」阿健現時的業主,是在元朗做飲食的家族,最初租店在元朗大馬路經營,但近年「炒舖」情況嚴重,元朗的舖租已接近市區的水平,業主兒女的舖位被財團奪去,最後要遷入媽橫路的物業經營。「他們都在元朗做起,好明白舖位被奪走的難處。」
阿健說,當新一代的店舖業主(不少據說是內地人)不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炒舖,「要找到良心業主會更難;要在元朗找到特色小店亦只會更難。」特色與妥協,一線之差,有時可以很脆弱,但阿健說來是有點豁出去:「我係堅持做一間咁嘅咖啡店走過來,不想因為租金問題而改變這店的特色,否則寧願執咗佢。」
每次有同行訴苦水,我都會同佢哋講,你當初為了什麼口味而做咖啡?咁辛苦建立間舖,為了客人口味而改變咁辛苦得來的味道,值唔值得?係咪你想做嘅嘢?
咖啡師的堅持
Accro以木為主調,吧枱上的虹吸咖啡燈爐是全店焦點,每煮一次虹吸咖啡,幾分鐘的艶紅燈光加上滾動的熱水令人目眩,情調不遜於清吧。虹吸咖啡師陳沅彤(Tiffany)也是被這種「有型又優雅」的氛圍吸引,由客人身份自薦來打工,這幾年邊學邊做,去年贏得比賽成為香港冠軍虹吸咖啡師,接下店長Pinky的捧。
「由細到大,我都係三份鐘熱度,但只有咖啡,到現在我仍想繼續接觸。」她大學畢業後到過澳洲工作假期,在那邊初次接觸咖啡館文化,甜味奶啡是她的第一印象。直至跟朋友來到這店,即被虹吸咖啡所吸引。她也曾在別些咖啡館工作,都是以食品和甜品為主,「做咖啡只叫你倒幾多粉、幾多奶,就咁沖一杯嘢,唔知道自己做咩。」在這店,燈爐是她的舞台。她其實也喜歡做觀眾,一周一天的假期都用來跑咖啡館,「看著咖啡師做嘢,我會覺得好放鬆,好沉迷!」一身黑衣的她,說時兩眼發光。
和Tiffiany一樣在咖啡館找到舞台的有謝冠杰(Keith)。他是2016年的香港拉花冠軍咖師,本來讀機械工程的他,讀書時開始喜歡在咖啡店打躉,後來自學手沖咖啡,在這店子由熟客變為兼職再變為全職咖啡師,因店舖規定所有員工都要玩一次咖啡比賽,他選了拉花,在幾厘米的杯面,找到了令他投入苦練的手藝。「這門手工藝不會賺到好多錢,一杯牛奶咖啡可賣的價錢有限,遠不及玩過味道為主的世界咖啡師大賽後,那些得獎作品可以得到的價值;但拉花可以照顧單純需要一杯牛奶咖啡的人。」
咖啡店近年愈開愈多,開店的、投身咖啡行業的人都各故事,「偽文青打卡處」豈會是咖啡圈的全部?也許如Keith所言:「無論做什麼行業,應問自己:你想要什麼?只有你自己才會知道要怎麼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