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手沒腳的我】七旬老人截四肢　領悟親情：最初想走咗佢好過

今年七十有一的陳富有，七年前因為膽管爆裂，器官功能受損，最終要截肢才保住性命。甦醒之後，他沒了一對小腿和十根手指。他曾經覺得自己是怪物，想過放棄，是家人的愛令他重新站起來。「我感覺到女兒、家人給我的愛很真心、珍惜和真摯，如果我沒有這個病，我可能嘗不到這種滋味。」

「沒手沒腳」的富有，在退休前是個的士司機，十多年來一部車走過香港九龍新界。兒女踏入社會，上大學、趕工作，他以為自己終可放鬆下來。他把的士賣掉，閒時就去旅行，三兩天的短線團是他的最愛，他打算退休後就一直過著休閒簡單的生活。

2011年8月，某一天他和妹妹飲茶後，在回到家門口前突然失去知覺暈倒。再次醒來已是一個多月後，「在床上聽到電視機提到國慶、十月一，那時開始有少少意識，比較聽到內容。十月一之前完全沒有意識，好像不在現實世界，好像浮浮游游中。」

浮游在死亡邊緣

即使有意識，都是模模糊糊的。當時他未能說話，經常聽到幻覺，一直在死亡的邊緣徘迴，很痛苦。「好像常常去旅行，但鞋不能除下來，很痛……好像自己有意識在殯儀館內，『這個人穿好衣服，等出車。』」

腦海裡出現幻覺，或許是因為他病情反覆，肉體正在受折磨——富有的膽管因為發炎而爆裂，膽汁影響器官不能運作，他要入住深切治療部，身上插上胃喉，又要用洗腎機、呼吸機、心臟起搏機等維持器官功能，「醫生要用好重藥，即是已經差不多完了。」

下重藥令到他的血液無法循環，手腳壞死，一定要截肢才能保命。在沒有選擇之下，家人替他選擇了截肢。

起死回生　自覺是廢人

昏迷了半年，富有的意識漸漸回復正常。他說在昏迷的時候，經常聽到女兒的聲音，默默地為他打氣，「爸爸你要加油呀，你要努力，我不會讓你入老人院，你出來，我和你去旅行。」

女兒好不容易把他從鬼門關搶回來，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失去了兩條小腿和十隻手指的生活。截肢手術在他昏迷時進行，他明白家人作決定時的複雜心情，所以勉強保持樂觀態度。但一個喜歡到處走的人失去了四肢，心裡怎會不難受。「成日幻想到，全世界的電視機都看著你，好像做手術做了一隻怪物出來，沒有手沒有腳的怪物。」 

就算傷口痊癒後可以安裝義肢，他都沒有大期望，「有什麼用呀，又沒有力，只是外觀給人好看一點，不會兩隻手兩隻腳吊吊揈。」

他在醫院時偷偷哭過很多個夜晚，合眼卻又睡不著時，他會數數字，由一數到幾千，希望減低精神壓力，叫自己不要想太多。

女兒筆錄208天病房日記

出院回家的時候，富有因為下肢傷口未痊癒，未能安裝義肢，女婿要從病房一路抱他，雙腳離地那般上車。他當時淚流滿面，覺得「走咗佢好過」，「你試吓一個人凌空抽起你上車，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雖然我出院時只有130幾磅，但凌空抽你出去，又要抱住你，沒有這樣的體力，真的做不到……看到他的辛苦樣，但他仍然做，那種壓力真的好難受。」

住院的208天裡，女兒每一天都會筆錄富有的病情，哪一天會好轉、哪一天變壞，也記錄了她當刻的心情。富有在出院後收到這一本「日記」，現在仍然珍而重之地放在家中的枱頭上，久不久回味一下。「照顧得好是個心可以感受得到，不是做出來的......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當時的心情有多難過，我一一可以看到。」

富有不想成為家人的負擔，說時眼泛淚光語帶哽咽，「因為我體諒到……我個女找到一個好好的老公，她好負責任，照顧著兒女，保護著家庭，如果因為我而影響到她，好像變成加重她負擔，我個心真的很不想。」

這一場大病看似讓他偏離了人生軌道，但因為這個病反而令他實實在在享受到愛的滋味，而這種滋味，他以往未曾領略過。家人對他的愛，他對家人的體諒，化作成心裡一團火，迫使他一步一步走出低潮，詳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