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殯現代式】療癒系喪禮撫平哀傷 禮儀師:別與現代價值觀脫節

撰文:謝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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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很遙遠,死亡很貼身。我們一生參與活動無數,送殯讓人經歷的情緒落差最獨特——有人在喪禮哭掉一生的眼淚,也有人經歷最壓抑同時最無力的時光;能夠又喊又笑地送殯,大概是幸運的一種。
喪禮作為一種儀式,暗黑、神秘是許多人的集體回憶。但是否別無選擇呢?近年香港出現新式、灌注現代價值觀的喪禮籌劃公司,突破「港式送殯」的框架。若我們重新檢視喪禮的每個細節,反思的再不只是儀式與方法,而是人生一場的意義何在。

聽基督教喪禮籌劃公司「愛百合」的總監黃家揚分享他們籌辦過的喪禮故事,其中一個很有畫面感——15歲的少女,父親過世。家庭商議後,決定由身為姐姐的她,在火葬場代表家人按掣,把爸爸的遺體送進火化爐。在現場,姐姐手指觸著掣,按不下去,淚流滿臉,手一直抖。「可想而知,那一刻對她是多麼的重要。」黃家揚說。

最後的一程

喪禮籌劃公司安排了長笛手吹奏詩歌,輕盈而明亮的音色響徹火葬場,承托著姐姐在電掣前千回百轉的情緒。2分鐘後,姐姐把手指輕按下去,與父親永別。

「她已有一個journey by herself。」黃家揚說。「我們沒有催促她,給她2分鐘,對她而言是一生那麼長。這2分鐘對整件事(喪禮進程)一點影響都沒有,但她的經歷,卻是影響一生的。」看似簡單的一個處理,卻療癒許多喪親的傷痛,「讓她經歷這個journey和扼殺她這個機會,是兩回事。」

瞻養遺容的房間,有溫暖的光線、雅緻的石牆,體驗可以很不一樣。(吳煒豪攝)

莊嚴的死亡

何以選用長笛?原來火葬場環境空曠而沒電力供應給樂器與擴音器,結他與鋼琴都不適用;長笛音色響亮,毋須擴音器亦能清晰聽見,是理想的選擇——這些是「愛百合」自2013年成立以來,籌辦過百場喪禮後所得出的經驗。

黃家揚本身是機械工程師,五年前因為宗教原因,希望以事奉為志業,殯儀服務最觸動他,於是決定自學入行,並與前突破雜誌總編輯吳思源創辦「愛百合」,提供人性化的殯儀服務。「喪禮應該溫暖、氣氛體貼、平安。」還有一個重點,是尊嚴。曾有客人跟他說,早年父親離世時辦喪禮,接遺體到殯儀館時他在靈車回頭一看,親眼看見父親被擱在擔架上,只蓋著一塊布來運送,那一幕,事隔數年仍難以忘懷。

「你會覺得,這樣做不是完整的。」行內許多做法約定俗成,沒有人覺得有問題——其實不是覺得「冇問題」,「不會有人想見到自己阿爸阿媽被人這樣運送的」。黃家揚認為是因為難以啟齒,亦不知道有些慣性做法是可以改變的。所以,他們引入外國「運送棺木」概念——由殮房到殯儀館的車程,以臨時的棺木安放遺體,於殯儀館或教堂內才移至正式的棺木內,讓運送遺體的過程亦見莊嚴。

本為機械工程師的黃家揚,以殯儀為下半生的志業,由自學開始。(吳煒豪攝)

革新喪禮思維 

他給我們解釋這些新方法時,表達得極之謹慎,因為許多「革新」是行內的敏感話題,要得到認同甚至挑戰傳統,從來都是需要技巧的。「有些行業做得耐,又好enclose的話,會停留在傳統世界,與現代的價值脫節。」但黃家揚說,行內也有開明的新晉份子,「他們open to change,但要有人讓他們知道如何改變。」新式殯儀服務帶來的衝擊是多方面的,例如鄉郊習俗會赤膊搬運遺體,現改為多穿一件黑色tee為制服,他認為是讓行業向前的一種進步。

平安、尊嚴、希望,都是抽象的價值觀,也是新一代人對喪禮的更高期望,從人口結構分析,黃家揚認為早已見端倪。「離世的人約60-90多歲,家庭的決策者是其子女,約40-60多歲,這幾代都是二戰後的人,他們會多國語言、早有遊歷世界的經驗,視野闊許多,匯集周圍的好東西,形成自己的價值觀,要求亦更高,不再是以往『係咁就咁』的思維。」

懷念.釋懷

喪禮是多功能的。黃家揚認為最重要的價值,是記念。「有一個人離世,幫助家人去記念先人的一生,活著的人才可以容易move on。不做(喪禮)這動作,你會不能放下,不能move on。」

要釋懷,黃家揚認為「需要講、需要分享、需要哭泣,需要深入地懷念一個人」。

他們籌辦的喪禮都有「述史」的部分,意即講述或撰寫先人的生平。以為普通人一生平淡沒啥可談?實情是,當一家聚首回想已逝的親人,由何時何地出生、家有幾兄弟姊妹等軼事開始,全家總會談得又哭又笑,然後便會發現「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這環節,很能撫平家屬喪親的傷痛。

若信有永生,死亡是暫別,喪禮是一場暫別的派對。(吳煒豪攝)

也許都是為了Create needs——不明不白的破地獄喧囂一場,因為傳說這是必須的習俗;可能說要溫暖窩心亦然。不過,面對死亡,平日再精明的人都可能會突然變得束手無策,黃家揚希望喪禮策劃的工作,可以扶持家屬渡過這段艱難的時間,不只作流水作業的決定,也能仔細構思透過喪禮表達對先人的懷念,渡過哀傷;而參與喪禮的人,也能帶著一些感悟與體會,由死看生,為喪禮賦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