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花道專訪】日本花道美學:人類太傲慢,重新感受生命力量

撰文:林芷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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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3、4月,又到櫻花的季節。除了旅行打卡洗板,櫻花、花,甚至日本花道,對你又有什麼意義?
櫻花對日本人意義重大,除了是春季來臨的象徵,更被視為代表短暫而綻放的生命觀之體現......
攝影:龔嘉盛、黃寶瑩
場地:OVOGARDEN

「我從來不為作品訂立名字,因為答案永遠是生命與生命的對話感受,而不是一個名字能夠形容。」日本花道家平間磨理夫說。(龔嘉盛攝)

櫻花(Sakura)的秘密

「さ(Sa)是守護田間的神、くら(Kura)可解作椅子;桜(Sakura)即坐在椅子上,保佑田野的神。從前在日本,稻田附近總找到不同品種的櫻花。」

創作不但揉合時令花材,甚至是隨意拾回的樹枝、樹皮,更會應日本傳統文化、音調字義進行創作,他是日本花道家平間磨理夫。

我覺得日本人有一種特質,即使是眼看不見的,對於大自然的轉變也非常敏感,很多時花未開,已感受到泥土下的種子在蠢蠢欲動,所以特別重視季節。
日本花道家平間磨理夫
【示範作品】「在我的作品之中,花器也佔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最佳觀賞角度是拉遠一點距離,才是最好看。如你看一個人,靠太近也看不見對方的腳,意思一樣。」(龔嘉盛攝)

「花道」第一步:由感受四時變化開始

「我覺得日本人有一種特質,即使是眼看不見的,對於大自然的轉變也非常敏感,很多時花未開,已感受到泥土下的種子在蠢蠢欲動,所以特別重視季節。」平間磨理夫說。

花器是個大盤,代表大地,白櫻花以外,一枝貝母百合花代表生氣,嫩枝像剛長出來跟高空接觸的一瞬間,在觀察整個創作過程時,有著無比的張力。因為櫻花像是神的化身,感覺比較神聖,所以在創作時,平間不停地去潔淨地方。這45分鐘,記者、攝影師以至翻譯,統統安靜屏息以待,沒人敢打擾亂動。

「在日語春天一詞中,はる(Haru)發音會噴氣,有生長的感覺,如水流很蓬勃,大地植物長出新芽的感覺,我便以此為創作靈感。」直到完成,他露出滿意笑容介紹作品,眾人內心才舒一口氣。

【花道.圖輯】更多平間磨理夫創作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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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太傲慢?學習花道,領悟「生命」之道

聽過不少人說,學習花道,技巧是其次,讓人真正領悟的,是生命之道。像是示範創作中,極具靈魂的「樹皮」,是訪問前平間在灣仔café附近拾回來,而這種隨意,不是想展現什麼即興的功架,而是源於花道學習,改變他對「生命」的看法。

「接觸植物後我才發現,是植物帶引著我,而非我去控制它們。植物不斷給我新看法,去理解什麼是生命。」「很多時人比教傲慢,跟植物相處後,你才會發現人並非最重要。好些人覺得花是做花道的原材料,但我覺得絕對不是,花道家的責任,是要跟花不斷的感受與溝通,將花存在的價值、瞬間的生命力,重新展現出來。」在平間磨理夫眼中,每一次的創作,都是他與花溝通協商的成果。

因為是次是首次來香港展覽及示範,有別於在日本的創作習慣,平間磨理夫特別訂來花材,他笑言今趟其中一個任務,是要去山上去看看香港的花草。(黃寶瑩攝)

「在日本,我習慣在深山上拾用合適的花,儘量會選剛掉到地上的花枝進行創作。」這不但為尊重植物的生命,也是不想有丁點兒的浪費。「雖然花始終都會凋謝,但有別於訂花要求有基本數量,很多時你只用一枝花,而其餘九枝都會白白犧牲。從前,我在山上看到漂亮的樹枝,也會直接整截鋸走,從沒考慮到它的生命能否延續的問題。直到現在,我只會選用最合適的一部份,盡量減少對任何生命造成傷害。」除了重視每一種生命,平間磨理夫亦笑說大自然如此豐富美麗,唯有時刻認真感受四時變化,人生才不會匆匆白過。

花會枯萎,然後有新生,所以不強求任何事,永遠停留在所謂最佳的狀態,也是我在學習的事。
日本花道家平間磨理夫

【花道.作品集】平間磨理夫過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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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平間磨理夫學習「小原流派」五年(日本花道三大流派之一),自此專注進行花道創作,由2000年至今十多年。(龔嘉盛攝)

花道家的心理準備:遇上爸爸強烈反對......

愈來愈多人,在香港接觸花道,但原來在日本,要成為一位花道家,即使你有了專門知識與觸覺,也不容易生存。大學時期,本身在東京早稻田大學修讀社會科學的平間磨理夫,因為一次part time工作,機緣下參與了一個花道event,開始投入小原流的花道學習。

笑言跟爸爸生前的關係不太好,即使多年沒聯絡,當爸爸得悉他要當花道家,也要寫信來狠狠責罵一番。(龔嘉盛攝)

「我從沒想過會成為一位花道家。我一直跟爸爸的關係都非常一般,很多時都是透過媽媽傳話,但當爸爸知道我想以花道為工作時,他非常反對,甚至寫了一封信來罵我,因為覺得我不務正業,沒有找份穩定長工。」話雖如此,性格有點反叛自主的平間還是繼續尋找所相信的事。

「而其實即使到現在,你想成為獨立花藝家,專注創作而不是教班,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慶幸我本身不太重視金錢,也沒想太多將來的事。要是能做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事,能享受跟花的溝通,足以讓我覺得一生也可以不斷做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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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第一次接觸他的作品,是在「日日和器」的展覽之中。(黃寶瑩攝)

後記:「剛剛好」的生活哲學

平間磨理夫的美學之中,多少滲出那份反叛與堅持。很記得第一次接觸他的作品:大花器中,只有一株小花,沒多沒少,看著盤中的「留白」卻令人若有所思。「我經常在一個大盤中只插一枝花,很多人覺得很奇怪,其實花盤不用堆到滿滿,我的工作是去感受,繼而找出花最大的魅力所在。」

「其實,我們只需要做適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