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修例怒火延區選 年輕建制派如何自處 民建聯林琳︰未想過退黨
反修例風波持續五個多月,除了街頭示威抗爭外,本月24日舉行的區議會選舉成為另一條戰線。據香港中文大學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在今年5月至10月期間的調查,過往自稱中間派及無政治取向者均走向更鮮明的政治光譜,自稱本土派或泛民主派的市民明顯增加,自稱建制派的人則有所減少,反映出有更多市民不再中立,有更多市民對建制感到不滿。這股不滿和怒火延燒到區選之中,建制派被民眾重點追擊,希望扭轉區議會被建制派壟斷的聲音日益高漲。在如此政治氛圍下,年輕一輩的建制派和中間派政黨黨員如何自處?他們又會如何重新思考自己的定位?
區議會的功能本來是做好地方議題的諮詢及為居民提供地區工作服務,在過往的區選中,候選人、特別是建制派候選人大都主打「民生牌」,強調如何服務街坊或地區工作往績。可是,區議會作為日常跟居民接觸最多的最前線,不但擔當着大型政黨在立法會選舉的地區樁腳角色,特首選舉委員會中117張選票亦來自區議員界別,在大眾心目中似乎難與政治完全分開,尤其是反修例風波延燒的當下,不同政見人士的衝突時有發生,候選人拉票時往往因立場不同而遭質問甚至指罵。建制派亦因應今次反修例風波而調整了區選策略,以「反暴力」為主軸,主打「政治牌」。
抗爭氛圍下 受訪落區顧慮多
參選荃灣西選區的民建聯候選人林琳在丈夫陪同下接受記者訪問,她說丈夫是數天前開始陪她落區好保護她。就在數天之前,有人前來街站恐嚇年約六、七十歲的義工,當時在旁邊派單張的林琳要求對方不要那麼大聲及兇惡,對方罵了一輪後離開,之後再回來拍照,並說:「我現在找人來打你!」
「等了他半個小時,但沒人來,就這樣子。」林琳自2011年起出任荃灣西區議員,今屆再度尋求連任。她說,過往在參選期間開站甚少被斥責,第一次被人指罵是雨傘運動之後,但隨着社會抗爭運動愈演愈烈,情況變得愈來愈嚴重,居民變得較為激動,會在對面街大聲罵她。「網上的惡意攻擊多了很多,面對面罵的都多了,以往參選未曾有人用粗口罵我。」
被譏為「保皇黨」的建制政黨在反修例風波中成為眾矢之的,跟他們對修例的多次表態有很大關係。6月9日百萬人上街反修例之後,大部份建制派政黨成員仍表態支持政府繼續於立法會進行二讀審議,不少示威者認為正是有這班「保皇黨」的支持,政府才自恃「數夠票」而漠視民意。到後來政府宣布暫緩修例,各建制派政黨均表示理解並支持,只有少數成員割席,更令建制派看起來「盲撐」政府任何決定。
林琳在街頭捱罵,既有出於民建聯成員的身份,也有因為她個人的言論。在今屆區選中,建制派候選人對接受媒體訪問或出席公眾場合,甚至擺街站接觸街坊也充滿顧慮。記者嘗試接觸青年民建聯、工聯會、新民黨及實政圓桌,當中工聯會表示因應現時社會局勢,候選人均不會受訪;青年民建聯則表示沒有合適候選人可以受訪;新民黨本來有幾位候選人答應了採訪,但在上周一(11月11日)網民發起「三罷」行動、示威再度升溫後,亦以人身安全問題為由取消訪問。
市民對建制派的不滿,在反修例風波爆發前已因各種政治社會事件而不斷醞釀,每當政府提出具爭議性的議案時,建制派的立法會議員往往恍如施政盟友般全力支持。早前經民聯立法會議員石禮謙受訪時直言自己從不支持修訂《逃犯條例》,但因是政府的「士兵」,必須聽將軍命令行事。正是這些做法,令許多市民對建制、對現有的制度結構大感不滿。
面對指罵,林琳說很多建制派會選擇「捱鬧」,不理會對方,但她有時會忍不住反駁,令對方更生氣。「我覺得如果你罵得我,也預料到我會有feedback(回應),否則會很奇怪。我有空閒會回應兩句。」
不少建制派候選人在6月前已就區議會選舉部署,頻繁落區處理地區事務,又經營Facebook專頁。即便如此,建制派在各區的曝光率較往屆相對地少。林琳現時會看示威運動走勢再決定是否擺街站。她說荃灣區暫時相對安全,其他區比如沙田、天水圍曾有議員幹事被一、二百人圍住,頗為危險。「既然知道有這樣的情況,是否一定要正面衝擊呢?還是應迴避一下?因為始終會影響社區,我會盡量避一避。我做了兩屆(區議員),在區內,想知道我是誰便一定會知道,不想知道的就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是誰。有其他地區的辦事處被打破,有很多網上製圖,整條柱都貼滿我的樣子。」
未想過退黨 仍偏向相信制度
談到建制派淪為一個負面標籤,林琳認為一直以來也是如此。「香港的政治生態相對來說是幼稚的,我們仍是發展期,可能進入了類似台灣當時在議會打架的時期,不是成熟期。我看到人們對整件事的理解不是太深入,有時跟別人聊天,層層剝開去討論後,會發現對方只是一個口號式的講法,沒有很透徹地解釋整件事,或是邏輯上有矛盾。」
「香港人常覺得因為你是這個黨,就一定會如何如何。但比如澳洲工黨,黨內也有激進派和溫和派,每年會進行辯論。那是一個相對成熟的政治體系,會接納同一個黨派內在某些事情上有不同的意見。香港卻是『你是民建聯,你就是乜乜乜』。有次訪問,我說了幾句英文,有人在Facebook上說:『嘩!民建聯講英文啊!』然後tag了他的朋友,他們是這樣去理解,挺籠統的。」她認為,不管是民主黨也好,其他政黨也好,老一輩和年輕一輩的想法和做事方式也會不同,民建聯亦然。比如之前要在荃灣區建水管屋,儘管民建聯支持興建過渡性房屋,但她仍在區議會表示反對,因為該項目繞過了應有的諮詢程序,亦未有解決引伸出來的問題。
「在今次的(反修例)運動中,我覺得挺好的是加強了年輕一輩候選人之間的聯繫,因為對我們的影響實在太大了,特別是民建聯的辦事處被打得最勁,昨晚北區那邊又被人放火。」林琳強調不會因為這些針對事件而退黨,「我反而會想有什麼應對策略,會多開幾個群組討論被人『老屈』、(大頭相)被貼通街時如何應對。這陣子其他政黨可能會出現退黨潮,有這樣那樣的情況,但其實黨員間的連繫是重要的。」她認為運動發展至如今局面,政府應該反思其處事方式。「政府做事是延後的,大家可能想政府三個月前做某個決定,但她三個月後才做,時間點不對,又不知在做什麼。整個政府機制是否要那樣去運作呢?」
這次運動讓她看到政府諮詢及決策上的問題,但她仍偏向相信制度,不認同以街頭抗爭的手段爭取訴求。「香港回歸以來很多事情都要轉變,追求知識的速度變得更快,已讀不回幾個小時也變得無法接受。對人的要求高了、緊急性高了,整個建制、政府體系,特別是政策上一定要有轉變。我希望政府可以整體地檢視諮詢制度及跟不同政黨的溝通方式。現時所有人都會發言,不只是政府眼中的『阿頭』,但出事之後,政府總是第一時間找學生代表去傾,被拒絕後仍停留在『只是找阿頭』那種思維,其實是要變的。」
單單追究政府缺失 是否足夠?
說到諮詢民意,擁龐大資源和地區網絡的建制派,在反修例風波中有否做好諮詢工作?又有否透過區議會和立法會上達民意?在這場運動之中,建制派幾乎一面倒支持政府的決定,又一直指摘示威者的暴力行為,要求政府止暴制亂,卻從未譴責警察的過分行為,亦迴避最獲民意支持的設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要求,被不少網民認為未有看清全局。在這情況下,單是檢討政府的失誤和諮詢過程又是否足夠?
林琳認為,反修例風波發展到這個地步,每個人都有責任,包括對暴力無限原諒、無底線包容,那是很嚴重的問題。「一開始整個運動是要撤回條例修訂,現時已撤回了,暴力卻去到無法無天、無休止的狀況,若要追究責任,比較下來泛民的責任較多,一開始他們鼓吹示威者出來,到現時也不敢譴責暴力,因為怕什麼?怕沒了選票。他們寧可搞亂香港,也不想沒了選票。這樣去想,who's the bigger devil(誰是更大的惡魔)?」對於建制派被指摘沒有譴責警方的暴力,她回應指若警方有暴力情形,她是會譴責的,「但如果有人自編自導自演,說出像太子站有死人這些假新聞,而我們去做幫兇,那香港真的會倒塌了。」
對於民建聯的政黨理念及近月對反修例風波的回應,林琳說自己支持大體方向,包括認為現時最重要的是要止暴制亂。「入得建制,基本上是想相對穩定,在一定水平上用平衡的方法去討論,我從來不認為極端方法可以爭取到任何事情,不覺得有什麼事是無法協商的。我很討厭政治操縱。我為何無法認同反對派的做事方式呢?(因為)見到他們很多時都是政治操縱,但仍做得很差。香港在商業方面很成熟,但政治上很幼稚。」
在訪問過程中,林琳向記者講了很多荃灣的地區問題,也談到認同民建聯什麼理念。加入民建聯超過八年,銀行業出身的她認為民建聯做的實事較多,也做得很細。「我在前輩身上學到很多與社區事務有關的知識,像處理投訴時如何能做得深入。(民建聯的)架構算是完整的,有不懂的事,你去問一定有人能回答,像是加入大公司般。細公司會較為彈性,大公司有架構可以明白,大黨跟政府溝通也方便很多,有很多人可以告訴你以前的做法。」
除了受訪者外,荃灣西選區相關參選人還有易承聰(民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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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於第189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1月18日)《反修例怒火延燒區選 年輕建制派中間派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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