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失業問題正在成為中國的「定時炸彈」嗎？

雖然青年失業問題放在全球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都是難題，但中國的這一問題在近期尤其受到各方的關注。尤其是疫後經濟提振乏力的情況下，青年失業問題已然成為外界觀測中國未來走向的風向標。

8月15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新聞發布會，介紹2023年7月份國民經濟運行情況，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付凌暉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自今年8月份開始，全國青年人等分年齡段的城鎮調查失業率將暫停發布。給出的原因是：經濟社會在不斷髮展變化，統計工作需要不斷完善，勞動力調查統計也需要進一步健全優化。

付凌暉還舉例說，「近年來，我國城鎮青年人中，在校學生規模不斷擴大。2022年，我國16-24歲城鎮青年有9600多萬人，其中在校學生達到6500多萬人。在校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畢業前尋找工作的學生是否應納入勞動力調查統計，社會各方面有不同的看法，需要進一步研究。再比如，隨着我國居民受教育水平提高，青年人在校學習時間增加，在勞動力調查統計中，對於青年人年齡範圍的界定也需要進一步研究。」

最新公布的7月份中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為5.3%，比6月上升0.1個百分點。其中16歲至24歲的中國青年失業率今年來居高不下，官方最後一次公布的6月份青年調查失業率為21.3%，連續第三個月錄得新高。在上月的發布會上，付凌暉預計，由於大學畢業生集中進入勞動力市場，7月青年失業率有可能繼續提升。隨着年輕人逐步找到工作，青年失業率一般在8月份後下降。

在官方宣佈暫停發布失業率之前，中國青年失業問題已經成為各方熱議的焦點，其中最為引發關注的，來自上海財經大學校長、知名經濟學家劉元春的「政治問題導火索」之說和美國總統拜登的「定時炸彈」之說。

先來看「政治問題導火索」之說。2022年4月曾就中國資本發展問題在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會上作講解的上海財經大學校長劉元春，6月在中國宏觀經濟論壇發表長達110頁的2023年中期中國宏觀經濟分析與預測報告。劉元春在報告中指出，中國經濟復甦的痛點與難點集中表現為 「五個20%」，即青年群體調查失業率突破20%、工業企業利潤總額按年下降20%、 地方土地出讓收入按年下降20%、房地產新開工面積按年下降 20%、消費者信心指數的缺口高達20%。這「五個20%」表明相關領域壓力已經突破自我修復能力， 在宏觀調控下集中治理好這「五個 20%」，也就牽住了中國經濟復甦的牛鼻子。

劉元春同時判斷，青年群體失業率還會繼續攀升一段時間。考慮到 2023年大學畢業生人數突破1100萬，三季度青年失業問題將更加嚴峻。「青年失業問題不單是一個周期性的問題，而是系統性的問題、趨勢性的問題。我們判斷，今後青年失業難題可能會持續10年，短期內會不斷加劇。倘若處理不當，將會引發經濟領域之外的其他社會問題，甚至成為政治問題的導火索。」

再來看「定時炸彈」之說。8月10日，美國總統拜登在猶他州的政治籌款活動上說，中國經濟增長放緩，失業率居高不下，達到退休年齡的人口超過勞動人口，他擔心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會因此變成可能威脅全球其他地區的「定時炸彈」。此外，拜登還補充說，中國「陷入麻煩這是不妙的」，「當壞人出狀況時就會做壞事」。拜登表示，他正在努力確保美中建立「理性關係」，但他仍然將北京視為美國最大的經濟競爭對手，「我不想傷害中國，但我在觀察。」

青年失業問題會否成為政治問題的導火索？或者用拜登的話說，中國正在成為威脅全球其他地區的「定時炸彈」嗎？

美國人口統計學家珍妮弗.D.朔巴在其今年出版的專著《80億人口——一個全球性重要議題》中，就以變動不居的全球人口模式為背景，分析了青年失業率及其背後運轉不停的代際矛盾。在該書作者看來，從1918年至2023年，隨着世界各國開放程度的加深，不同地域青年失業問題或低頻或高頻不斷髮生，已然不再特殊，但伴隨着其而來的陰霾仍成為懸在每個人心頭的恐懼。無論什麼情況，人口結構轉型期的過渡都充滿陣痛。在年齡結構比較大的國家，仍有不少青年在尋求獨立，卻沒有機會實現。哪怕是在富裕國家，青年的生活也會受到是否擁有政治和經濟機遇的影響。此外，不要責怪青年，應該把重點放在腐敗、低效的體制和法治薄弱等因素上。這些問題顯露出來則是治理不善的標誌，意味着此地商業投資環境受限。

新加坡前國會議員吳俊剛在一篇評論中即寫道，到底誰是「定時炸彈」，看來還沒人說得準。從我們局外人的角度看，「（中美）兩國都有各自嚴重的內部問題亟待解決。這些問題如經濟疲弱、高失業率、投資萎靡、種族矛盾、貧富差距、政黨惡鬥、社會撕裂等等，處理不好都是『定時炸彈』」。吳俊剛同時寫道，「在時間還沒做出裁決之前，雙方應該做的，不是進行必然要兩敗俱傷的龍爭虎鬥，或是製造更多殺傷力更大的武器，而是集中精神搞好各自的內政，設法解決本身面對的複雜多端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問題，把寶貴的資源用在改善人民的生活上。」

對中國來說，青年失業問題並不會隨着暫停公布失業率數據而自動解決，由此進一步加劇的信任危機和信心缺失才是真正的挑戰所在。信心比黃金還寶貴，在今天已然從口號變為現實，這裏的信心，既有年輕人對自己、對未來的信心，也有對體制、對國家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