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在時尚界馳騁半個世紀的女人
撰文：聶飛
她的名字叫China。話說1929年聖誕節，China Machado出生於上海租界，她乃混血兒，具有葡萄牙、中國及印度血統，原名為諾莉．德素莎．馬查多（Noelie Dasouza Machado），自從誤打誤撞，闖入時尚模特兒行業之後，就易名為China Machado了，中文大多譯為希納，她已於去年12月18日逝世。
是以有很多人都問過她：「為什麼你的名字叫China？」她就說道：「我只想做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其實自從我出生起，我就想做真正的中國人，自從當上模特兒之後，就將原來的葡萄牙名字改為China Machado，我要告訴別人，也時刻提醒自己，我是中國人。」其時，名叫China並非趕時髦。
橫跨歐亞國際人
要了解China Machado其人，就不妨從她的血統說起，她的父親是來自澳門的葡萄牙人，母親則為生於香港的中國人，而祖母則來自印度果阿邦，此所以她的血統非常複雜，本質上就是橫跨歐亞多地的國際人；在她16歲之時二戰爆發，日本攻佔上海，她全家被迫離開上海，本想前往美國紐約，卻因入境名額限制而輾轉生活於阿根廷及秘魯等地。
China年幼多病，在幾次奔波後，病情更趨嚴重，早年好幾次逃出鬼門關；「我6歲時得了傷寒和腦膜炎，危在旦夕，被送往隔離病房，在奄奄一息之際，日本人轟炸隔離病房，我爸爸跑到醫院時，隔離病房已空無一人，他最後找到我時，我被羊毛毯包裹，與死去的人一起放在大卡車上；從鬼門關闖出來之後，我的生命又重新開始了。」
如果沒有接下來那次失戀，或許就沒有其後的傳奇超模——她19歲時，當上空姐，得以邂逅西班牙鬥牛士路易斯．多明奎因（Luis Dominguín），翌年，她離開家人及多明奎因，前往羅馬，正是由於多明奎因人脈廣泛，她始有機會出席康城電影節及威尼斯電影節，且接觸到不少富豪及時尚界知名人士。
其後多明奎因移情別戀，戀上素有「最美麗的動物」之稱的美國女星阿娃嘉娜（Ava Gardner）；China因而來到巴黎，急於尋找工作，她說來不免自負：「我一生也從沒叫過哪個男人幫我付帳，我不喜歡那樣。」至1954年，在機緣巧合之下，她遇上法國時裝設計大師於貝爾．德．紀梵希（Hubert de Givenchy）；在一次Givenchy騷場面試中，剛好有一名模特兒突然缺席，工作人員在慌亂中為她套上衣服，就將她推上台。
他者形象全球化
她藉着紀梵希的協助，當上Givenchy的模特兒，從此改變人生的軌跡；從1959年起，她成為首位出現於《時尚芭莎》（Harper's Bazaar）的非白人模特兒；其實在1957年，她已跟演員馬田．拉塞爾（Martin LaSalle）結婚，1965年此段婚姻就結束了；她對此表示遺憾，經常忙於工作而沒有維持此段婚姻。
話說1958年，時裝設計師奧列格．卡西尼（Oleg Cassini）在巴黎的騷場上看到她的演出，就邀約讓她前往紐約出騷；在此一時期，就憑着她異端化、不同於一般白人模特兒的長相及風韻，深得戴安娜．維里蘭（Diana Vreeland）賞識，帶她到《時尚芭莎》攝影師理察．埃夫登（Richard Avedon）面前——他將她視為奇特的「謬思」，因而專門為她拍攝，而她拍照時卻猶帶白人模特兒的神情。
埃夫登一心想要將為她所拍的照片刊登於《時尚芭莎》，聲稱如果不獲接納，他就不再為雜誌履行合約，此所以她的照片於1959年2月號刊登了；但她在2011年接受CNN採訪時卻指出，雜誌其時的出版人羅拔．F. 麥凱瑞奧德（Robert F. MacLeod）聲稱：不能刊發那些照片，皆因照片中的女孩並非白人。
誠然，她並非白人，卻一如《W》雜誌主編史提芬奴．湯奇（Stefano Tonchi）所言：「她是第一個把『他者性』（otherness）概念擺在讀者面前的人，喚起不同文化的記憶，讓人看到他者意象的碎片」；她獨特的風韻全球化：高挑眉，高顴骨，眼角微垂，於1971年登上《時尚芭莎》封面，成為此一雜誌封面的首位非白人女性，就讓時尚界脫下有色眼鏡，從而打破種族以至膚色歧視。
她其後有此說法：從來不認為自己長得好看，只是長相比較特別而已；但時尚界倒不以為然，她成為其時歐洲薪酬最高的模特兒，日薪高達1000美元；直到今天，她的經典造型仍為無數名模所仿效，當上幾年的模特兒，就為時尚界創下無數經典——話說中國名模孫菲菲登上意大利版《時尚》（Vogue）2015年6月號封面，造型正是模仿埃夫登為她而拍攝的經典形象；2009年，馬克．雅可布（Marc Jacobs）為Nars 15周年紀念特集拍攝照片時，亦參照她的經典形象。
從來不掩飾年齡
歷來傳奇超模並不罕見，然而，像她那樣在時尚界馳騁半個世紀的女人卻寥寥可數，她憑著亞洲臉孔征服全世以，比起備受世人注目的日美混血兒周天娜，她其實早已走紅；在1962年，她從台前走到幕後，成為《時尚芭莎》的高級時尚編輯，像伊莉莎伯泰萊（Elizabeth Taylor）、茱地嘉蘭（Judy Garland）等影星，俱是此一雜誌鏡頭下的常客。
她更為美國NBC和CBS電視台客串時尚類節目，同時亦擁有時尚生產線；她更與朋友聯合創辦《李爾》（Lear's）雜誌，讀者對象為35歲以上的傳奇女性；在2012年，她以81歲高齡簽約IMG經紀公司，再度成為超模，從而創造時尚界的不老傳奇。
她從未淡出時尚圈，就在2013年，她重遜模特兒圈子，為美國皮鞋與配飾品牌Cole Haan拍攝一輯帥氣的黑白照片，更拍攝跨版頁面；她最後一次拍攝廣告片就在去年11月，為雷朋眼鏡（Ray-Ban）而拍攝；她從不整容，乃有此說法：「我覺得是時候讓女人知道，老而不衰是一件很優雅的事情」；「你不能擔心變老，因為那是最糟糕的，一旦憂心衰老，就會不斷發現你所不喜歡的東西了，然後，你就完蛋了。」
因此她從來不掩飾年齡，幾乎素顏就登上雜誌封面，要是想表現嫵媚，她同樣信心十足，穿起Givenchy和Prada均饒有韻味，反而比起年輕時更自由率性了；而她最後一次登上雜誌為意大利版《時尚》的2016五月號，其時她已86歲了，身穿J.W. Anderson，佩戴複古頭飾，仍叼著香煙，流露出年輕時的優雅氣質；她還抽煙，喝幾口酒，仍微笑著對年輕的女孩說：「你所需要做的是對人生永遠保有熱情。」正好印證一句話：老去的是容顏，而不老的倒是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