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觀點】直播迷思(二):物質至上的打賞文化

撰文: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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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ring is caring", “Secrets are lies" 及"Privacy is theft"是電影《圓美圈套》(The circle)中,男主角Eamon Bailey(Tom Hanks飾)所創立的公司Circle的宗旨。分享、秘密、私穩三者又是社交媒體興起之後大眾所關注的焦點。不過,當人仍未釐清互聯網各功能與上述三者的瓜葛時,互聯網的功能經已爆炸性地發展起來。
直播是互聯網世代中的科技之一。上回我們論及透過去地域阻隔的直播功能,人與人可以在視窗上聚集起來,構成一個社群,使人不至於「絕對孤單」。不過,因著直播平台需要聚集更多直播主以吸引觀眾,各平台同時推出「讚好」、「打賞」等功能,直播主直播的原因變得不再「純粹」。直播也因此帶來了另一種影響。

上回:【01觀點】直播迷思(一):原來離不開現代人的寂寞

Papi醬是內地網絡紅人,而且憑藉名氣賺取不少金錢。(網絡圖片)

隨之而來的困擾與煩惱是你想像不到的

以往人若對他人懷有好感,都會憑藉單對單的接觸如問候、陪伴、關心自己喜愛的人來表達。不過,上篇提及互聯網的發展,使得人的關係由雙方的「在場」互動,變成只憑界面連結的「缺席」關係。Tom Hanks於宣傳電影《圓美圈套》時說:「以前我們可以透過信件來談情說愛,那個世界裡只有我們兩人,但現在只要將戀情放在社群臉書上,就等於公開讓全世界知道,隨之而來的困擾與煩惱是你想像不到的。」

Essena O’Neill表示為了維持網路中那個完美女孩的形象,已失去了正常生活,因此她決定退出網路世界。(網絡圖片)

為了維持網路中那個完美女孩的形象失去「自己」

由單對單的相處轉變成一對多的互動,直播主作為社群的中心,社群內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她身上。任何人只要進入直播平台,都可在螢幕中看到直播主的一舉一動。《圓美圈套》就指出直播主為求在螢幕前表現完美,往往在外表與行為上都需自我管控,達至社會上「完美」的標準。

福柯在《規訓與監控》就指出全景敞視凝視概念。「觀看者的凝視既是主宰者的凝視」——觀看者的凝視會為被看者產生一種身體的控制(body-snatching)和召喚(interpellation),使得被看者進而「召喚個體成為特定的主體」。被看者會內在化凝視,從而產生內在的規訓,以符合他人的要求。直播主開台,把自己曝露於人前,哪怕只是單純的想去營造群體,去除寂寞,但因為無法完全掌握分散的眾多群眾及其個性,由此直播主往往以主流大眾口味在螢幕前表現自己。以Tom Hanks所言的情書作例子:以往透過信件來談情說愛,因為了解對方的為人喜好,在信件中可寫出具有個性或針對對方喜好的情信。不過,公開的情書則不同,因對方是分散而眾多的人群,所以無法針對一個人的口味書寫,反而是寫出符合主流大眾口味的情書,不一定吸引,但至少不會犯錯。

福柯在《規訓與監控》就指出全景敞視凝視概念。被看者會內在化凝視,從而產生內在的規訓,以符合他人的要求。(網絡圖片)

打賞——「屌絲們逆襲的機會」?

其實不難想像直播主作為社群的中心,必然會產生無可估量的壓力。不過仍有大量人投身直播主行列,實是因為社群的影響力,令他們可獲得名氣,甚至是實實在在的鈔票。在內地與台灣就因有「網紅」在社群中有極大的影響力而發達。這種用低成本而極速致富的現象讓不少人爭相仿效,引發出「網紅文化」與「網紅經濟」。

「網紅」是「網絡紅人」的簡稱。他們不是明星,但是憑着漂亮的外表,成功在社交媒體上與粉絲互動如發帖、留言、直播,吸引大批追隨者。各社交平台為了聚集一眾網紅,設計出「分紅」與「打賞」功能。例如有「2016年第一網紅」之稱的中國大陸網絡紅人papi醬,在2016年7月11日,在網絡直播中,一個半小時就已有2000萬人次觀看,打賞的收入折合90多萬元人民幣。

有人指稱打賞文化是草根文化,是「屌絲們逆襲的機會」。不過,直播、打賞,不單讓長時間被凝視的直播主會內在規訓自己,影響直播主的生活;另一邊廂,打賞文化同時影響觀看者與打賞者如何理解人際關係。

憑藉網絡打賞來顯示對直播主的喜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扭曲成由打賞的多少斷定親密的程度。(VCG)

打賞——正常的人際交往被降格為金錢關係

蘇州大學鳳凰傳媒學院副教授陳一曾分析「打賞」所帶來的文化問題: 「在這兩年流行的網絡直播中,最流行的莫過於給主播送虛擬的禮物,博得對方的好感,很多青少年因此欲罷不能。他們沒有意識到這種通過『打賞』建立起來的『親密關係』是虛無縹緲的,更不會意識到『打賞』意味著正常的人際交往被降格為金錢關係。」人由當初憑藉面對面、單對單的關係建立親密感,到現時憑藉網絡打賞來顯示對直播主的喜愛,使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單有螢幕隔閡,更扭曲成由打賞的多少斷定親密的程度。例如2015年,天津港發生爆炸事故,一位姓楊的女孩就在網上編造了自己父親是爆炸受害者的新聞,最後共有3000餘名網友使用微博共「打賞」9.6萬元人民幣予楊女士。雖然最後水落石出,但無疑讓人對他人更不信任。另外,有不少直播主為求取得更多打賞,接受開設私人頻道的要求,在螢幕上露骨演出,甚至接受線下聯繫發生金錢肉體交易。

直播文化迅速蔓延、長期以打賞來換取關係與社群,在此情況下,社會道德與人心都會產生變化。而背後正是加強了「身份地位是憑藉打賞銀碼的多少來判定」的意識型態:直播過程中,花錢才能買禮物,買禮物才能顯示身份,送禮物才能接達喜愛。打賞機制讓人與人的關係變成可供估價、可供買賣的商品。

遊戲公司在訪問直言是看中達哥在社群中的影響力,所以邀請他負責宣傳事務。(Youtube截圖)

香港——直播所雲集的名利資本

因各常用平台仍未引入打賞功能,香港仍未出現打賞文化。我們對直播熱潮所產生的新聞進行獵奇,驚嘆科技與金錢扭曲人的內心。一切都好像離我們的日常生活很遠,但其實網民沒錢的「讚好」,同樣為香港一眾「KOL」(Key opinion leader)賺取人氣,而這些人氣與社群的影響力,最後又有可能變成大把大把的鈔票。

例如曾揚言不會加入「打賞」、「贊助」行列的達哥,他憑藉直播所聚集到的名氣,不單讓他成為廣告代言人與活動嘉賓,更讓他成為遊戲公司副總裁。該公司在訪問直言是看中達哥在社群中的影響力,所以邀請他負責宣傳事務,可見這群透過直播而出名的直播主,單憑平台中雲集到的名氣,便可成為他們另類「打賞」。雖然不是每個KOL都可如達哥一樣成為代言人或公司副總裁,不過現時不少廣告商都會選在KOL的專頁下廣告。一格面書的廣告便可為KOL帶來數千至上萬元收入。而KOL叫價的多少、廣告商的抉擇,全憑社交平台的「like數」或留言數目所決定。為此,一眾KOL當然會如同網紅一樣,努力在社交平台與粉絲互動,藉以取得網民歡心。你可說他們嘩眾取寵、引發民粹思想、販賣個人私穩,不過無可否認在社交平台的文化中,分享、秘密、私穩三者的界線與舊時已不盡相同。

只有逃離才可存活?

Emma Watson在宣傳《The circle》時呼籲大眾不要在社群媒體上分享自己生活點滴,她說:「就像電影中一樣,現在大家都在瘋『直播』,但你到底知不知道用公開自己隱私所換得的代價是什麼?」在區隔分明的現代社會中,直播可打破物理空間的阻隔,使人在網絡世界中聚集起來;不過直播也有機會帶來自我規訓與物質至上的心理影響。或許身在媒體時代,我們難以脫離社交媒體或互聯網。只是在使用時,我們必須了解到直播的各種影響,思考自己所需,再而決定如何各種新式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