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峰會的矛與盾

撰文:倪文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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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總統拜登自競選以來一直強調「價值觀外交」的戰略,提倡組織全世界民主國家一起振興民主和對抗「極權」,當中的「重頭戲」無疑是計劃於12月9日開幕的「民主峰會」。然而,距離這個大肆鋪張的會議開幕尚有一個月左右,它卻連具體議程以至參加國家都尚未有定案。近日美國媒體Politico引述消息公布一份疑似峰會邀請參與國家清單,隨即引來不少討論。

這份邀請清單面對着一個嚴重的政治矛盾。美國希望藉着所謂「分享同一價值觀」作為引線去串連其他國家對抗中國這個重要競爭對手。不過,如果單純從對抗中國的面向來考慮,那美國要拉攏的國家不一定就是西方定義的「民主國家」;反過來說,假若將重點放到符合西方「民主國家」定義的對象,結果恐怕只能邀請到一些不在中國毗鄰的西方國家,實際戰略意義亦會大打折扣。

對於美國來說,峰會成員傾向以圍堵中國為考慮的話,整場活動的民主光環勢必會減退,價值觀外交也根本無從談起,然而若以價值觀作為重心,邀請對象又會受到很大限制,甚至可能淪為類似「七國集團」般的小圈子活動,無法達到美國重拾世界領導力的目標,因此連路透社評論也指出這是張「充滿問題的邀請名單」。

美國總統拜登多次表示聯合盟友一起對抗中國。圖為拜登8月10日參加記者會。(AP)

無法自圓其說的「價值觀外交」

平情而論,這份流傳清單構成幾乎沒有任何邏輯可言,說明美國似乎並未有一個處理這個政治矛盾的辦法。舉例來說,新加坡、越南、沙特等國家對美國都有重要戰略價值,當中沙特和新加坡更是美國長年盟友,越南在亞太區內的重要性亦使其成為美國一直想拉攏來對抗中國的對象,但上述國家卻又慣常被西方標籤為「威權」,因此清單不得不回避了它們。

除此之外,清單還存在其他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譬如匈牙利、塞爾維亞等知名的親中小國或與美國關係轉差的國家,這些國家的民主程度雖然沒有西歐這般高,但於各種民主排名裏都在中上游位置,應該不至於沒有獲得「民主峰會」邀請的資格才對。更為奇怪的是,一些民主程度令人擔憂的國家反而出現在清單之上,像是剛果民主共和國在經濟學人智庫的2020年「民主指數」處於倒數第二,於美國「自由之家」的民主報告裏亦只有20/100分,其餘類似的例子還有安哥拉、伊拉克等。

此外,菲律賓和印度這兩個重要國家,儘管其民主排名不算低,但近年來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對毒販的打壓手段、印度總理莫迪打壓伊斯蘭教徒的政策都與西方價值背道而馳。這些國家也在清單之內,不禁令人質疑到底美國是基於什麼價值觀行事?

領導世界與單一價值觀的矛盾

況且邀請對象標準混亂,其實只反映問題的冰山一角,畢竟邀請什麼國家到「民主峰會」背後乃是對「什麼是民主」的判斷,美國至今為止一段很長時間自認就是「民主」代言人,並將「民主」簡單化為北美或歐洲等西方先進社會所行的制度。與此相對,中國近來卻公開多次質疑這種西方中心的「民主」提出質疑。國家主席習近平近來提出「全過程民主」就是質疑西方民主只強調選舉,而人民只有在選舉時才參與「民主」,提出要人民「全過程參與」。當然,對於中國人民是否有更好的民主參與,仍然有商榷的空間,畢竟中國尚未是一個成熟而理想的民主國家,但近年西方的民主倒退也確實反映了它們那套民主制度也非完美。

拜登的外交團體強調「價值觀外交」。(Reuters)

既然大家都非完美,那麼所謂「民主峰會」是否理應集思廣益,而非變成一個以美國為中心的「圍爐會」?況且世界有這麼多國家、地區,它們是否必定存在一個統一標準的民主或價值觀?美國近年一直強調希望重新領導世界,另一邊廂卻又在大打價值觀外交,然而實際上兩者卻是矛盾的。世界不存在單一價值觀,不同國家地區的人對「民主」等同一名詞的內涵與實行方式難免有歧見,因此要講求領導世界,最基本的能力是學會包容不同的想法,這也是國際多邊主義的基本精神。然而,「價值觀外交」追求將同一價值觀的人連結起來,說難聽一點就是「黨同伐異」,無形中就是鼓吹不同價值觀陣營之間的對抗,這對於領導世界自然是毫無益處。可以說,美國現在的外交邏輯正是建基於這種奇怪的矛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