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改革認識.三|香港的「國際」究竟是指什麼
國務院港澳辦主任夏寶龍近日借《港區國安法》頒布一周年活動的機會,就香港政治提出了中央政府多年來最詳盡的說明和要求。《香港01》認為,夏寶龍的講話是號召香港實施改革,香港社會若轉換一下思維去解讀,相信會在其中找到香港政治的出路。
本系列文章合共十篇,每日一篇連續刊出,從十個方面分享對夏寶龍講話的認識,思考香港面對的挑戰。本文為第三篇。
香港人很喜歡吹噓這個城市如何國際化,究竟國際化是什麼,卻並不是太多人關心和討論。為什麼香港被視為國際化,是因為這裏說英語,曾經是英國人管理的地方?還是這裏具備一系列可以被認定的國際化元素,而且這些元素能夠令香港得到超乎其他非國際化地區的好處?那麼這些元素又是什麼?
國際化的概念是不確定的,而且它並沒有任何標準,能夠以英語溝通顯然不是絕對因素。東京和巴黎都是國際化都市,英語卻不是官方或流行語言,東京更非歐洲人曾經的殖民地;相反,英語是菲律賓的主要語言,遠比香港普及,但馬尼拉卻不是大家所理解的國際化都市。
「西化等同國際」已經不合時宜
香港是歐美等西方國家在亞洲的主要落腳點,加上殖民地歷史原因,不少西方國家的企業在此設立亞洲總部,讓香港較早開始被冠以「國際」稱號,其真正意思是香港非常適合西方人居住和營商,也許「西化」是更合適的形容詞。西方國家曾經比較富裕,香港較早與它們聯繫,亦因此成為亞洲較早富裕起來的地方,「西化」等同富裕,「國際」這種高尚的稱號只能夠是富裕的地方才配得上,香港自然就「國際」了。但這樣的標籤今天是否依然有同樣價值,香港人可能需要檢討。
以人均GDP作為富裕指數,香港當然富裕,但大家已經知道這種指標不可靠。中國的人均GDP很低,卻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就算成為第一大經濟體,其人均GDP也不會太高,說明這項指標並不與人均財富相關。由於貧窮人口比例不斷上升,住房問題太過突出,收入水平長年停滯不前,香港是否真的富裕已經受到質疑,既然如此,香港還「國際」嗎?
以往對國際的認知是根據其西化程度而言,由於西方世界比較富裕,日本曾經有「脫亞入歐」的政策,這段歷史反映西方以外地區是如何嚮往富裕生活,甚至願意捨棄自己的身份。但今天,這種判斷受到了挑戰,一個不如此西化的中國竟然亦富裕了。
香港一些人認為自己屬於西方一員,他們無法改變自己的膚色和種族,但卻可以在其他方面「脫亞入歐」,如語言、生活習慣、文化,包括將香港以國際化之名與西方文明「埋堆」。這就足以理解香港長年身處的奇特位置。很少香港人提起自己的殖民地身份,不會承認曾經被「洗腦」,更不接受以財富來作出判斷,所以美其名曰自己選擇了「先進」文化。這些人本以為回歸之後香港是人上人,殊不知國家經濟發展速度驚人,誰更富有不再清晰,不少人開始對現實狀況感到迷茫,轉而出現防禦性溝通,甚至讓香港與內地的關係變得混亂。認知上發生震盪讓一些人更為強調香港的國際化,企圖從另一高度來說明陸港之間的區隔。
用國際化來形容香港,本質上是香港人企圖在地區同輩中強調自己高人一等的心理表述,沒有什麼了不起。然而,由於過度沉醉在國際化的想像中,一旦情況發生變化,心理衝擊還是不小。最近發生歐美政府相繼制裁香港,事實上是強迫它「脫歐入亞」,這讓曾經堅持「脫亞入歐」的精英們遭遇雙重打擊,一方面被歐美國家拋棄,另一方面被「強迫」成為中國陣營一員,難怪他們會特別沮喪。這些人坐着心理過山車,他們的心態是「除卻巫山不是雲」,既然如此,他們要重新適應新常態將會是漫長的過程。
國際化的意思確實發生了變化,香港是變化極為突出的地方,大家普遍認為「大陸化」不斷侵蝕香港曾經的「國際化」,不少人認為香港將因此而沉淪。一般人認為「大陸化」會消除香港的競爭優勢,香港不再香港,將會成為另一個內地城市。曾經聽到一位朋友在飯桌上高談寬論,宣稱自己不再去巴黎購物,因為那裡太多大陸人。這才是真正反映心態之所在。西方世界曾經獨佔鰲頭,香港是這個世界的一員,但局面逐步瓦解,大陸經濟的影響力讓情況變得不再那麼「清一色」,香港人的高人一等變得非常脆弱。
其實問題早就隱藏在「脫亞入歐」的想像中,如果西方文明真的認為人類是平等的,那就不存在如此嚴重的種族歧視,西方更不會成為殖民統治的罪魁禍首;自以為繼承偉大西方文明的亞洲高等人,無論是日本人或香港人,就不會想着「脫亞」,而是應該專心領導亞洲的崛起。國際化不是西化,它應該是相互包容、共同發展的過程,絕對不是建立階級,強調差距,製造三六九等的想像。國際化一定不是殖民地化,更不是霸權和屬國之間的共存,而是國家不論大小一律平等。這當然是理想,但它也應該是指向,香港這種先發達地區對此更應該有清晰認識。很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認清世紀變局才能重建地位
中國的崛起直接挑戰了國際化等同西化的傲慢理論。這是現代史上第一次有非白人的超級大國威脅到白人統治和領導的世界,也就是說,國際化不再是西化,甚至可以說,國際化和西化要分道揚鑣,選擇國際化的人應該是拒絕種族歧視,追求西化的人潛意識地認同白人至上主義。就以英語為例,為什麼它比法語和西班牙語更國際,當然是因為英語國家曾經擁有的殖民地最多,英國的日不落帝國不就是這個意思嗎?英語毫無優勝之處,它的普及純粹是因為它擁有更多槍炮和財富,只有膚淺和庸俗的人才會將此視作優越文明之所在。既然這種過時的認知已經發生改變,曾經有這種認識的香港人是時候反思它,重新認識世界格局的變化,進行認識的重構。
二戰之後世界各國殖民地都推行了民族自決,一大批新興國家拔地而起,一個全新的世界初步形成。但去殖民地化過程並不容易,更不會因為政治和法理上不再是殖民地就會改變事情的本質,只有少數殖民地獨立之後快速崛起,韓國和新加坡就是其中的表表者。香港是眾多殖民地中比較特別的,因為它不會獨立建國,而是要回歸到母體中國。因此,香港的殖民地歷史比其他後殖民地經濟體時間更長,又沒有獨立運動,難以培育出主體意識,結果是意識形態上更依賴英國。加上冷戰的氛圍,龐大的內地逃難到港群體,激化了香港與內地在文化認同上的對立,這一切都讓香港在回歸過程中存在着難以言狀的心理結構。
無論如何,這種狀況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香港必須重新尋找新的身份,不論是作為世界的中心城市或中國的特別行政區,香港都無法再以傳統思維構想自己的「國際」。就以國際金融中心為例,香港無法不是以中國為依靠,最近有關中國科技企業海外上市的數據安全討論,中國證券監管機構豁免赴港上市企業的審查,大大提升了香港的競爭力,排除了多個美國證券市場與香港的競爭,對香港有極大好處,亦突顯了香港金融市場如何「國際」的身份認知。由於歷史原因,香港依然是中國城市中最能與西方企業溝通的地方,語言和生活環境是基礎原因,法律環境是另一個原因,這些因素因為中國的崛起而變得更具意義,更好地促進香港在中國與西方經濟體之間的交往。可以說,「國際」在香港的語境中不應該只局限在西方,而是中國與西方的交匯之處。
無論是世界上兩大經濟體美國和中國,還是亞洲和歐美,香港都可以作為它們的交匯處來聯繫兩者。中國日益壯大,很快將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只能夠讓想像愈發與現實相近,但香港是否具備魄力重塑什麼是「國際」,這才是香港應該思考的。國家主席習近平幾年前提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理論認識,當時沒有太多人注意,今天已經成為大多數政治家和國際事務學者的普遍認識,香港能否重新建立自己的國際地位,或許應該從認識這個理論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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