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一年・鑽石公主號｜揭海上隔離失效　船員續工作　食堂成溫床

載逾3,700人的豪華郵輪「鑽石公主號」，一年前爆發新冠肺炎疫情，奪去兩名港人在內共13人性命。《香港01》重組時序，發現郵輪管理人員起初數天延誤應對，為爆疫埋下伏線，567名乘客及145名船員受感染。
記者進一步發現，郵輪開始海上隔離後，確診人數不跌反升，而首20名確診船員中，多達15人在船員食堂工作；由於船員並無如乘客一樣隔離，他們很可能在工作時互相傳播病毒，甚至感染其他乘客。
有船員接受《香港01》專訪時證實，隔離期間需到郵輪不同位置工作，又懷疑船員食堂是播毒源頭。他又透露，船醫誤解病毒的殺傷力，在爆疫前曾向船員稱毋須過份擔心中招。
【抗疫一周年系列之三】

鑽石公主號一周年回顧系列報道：

抗疫一年・鑽石公主號｜重組關鍵五日　揭船公司遲應變致疫情失控

抗疫一年・鑽石公主號｜揭海上隔離失效　船員續工作　食堂成溫床

抗疫一年・鑽石公主號｜疫船致兩港人亡　孔繁毅：應及早上岸隔離

▼重組鑽石公主號變疫船首五日經過圖輯▼

海上隔離後疫情擴大　船員食堂多人中招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每日疫情報告，「鑽石公主號」2月5日共有10名新冠肺炎確診者，日本政府命令郵輪當日開始海上檢疫14日，所有乘客及船員都禁止離船，而乘客絕大多數時間都留在房間隔離。然而，一星期後（12日），確診者人數卻急增至175人。

為什麼實施隔離後仍有這麼多人確診？其中一個傳播途徑，正是船上逾千名船員。美國疾控中心2020年3月發表研究報告指，郵輪2月3日有三名船員發燒，不過到海上檢疫開始後的2月9日，發燒船員急增至31人，顯示病毒在船員之間傳播。

報告又分析，2月9日20名確診船員中，15人都在船員食堂工作，負責為其他船員準備膳食。此外，該20人中又有16人，同樣住在餐飲船員宿舍所在的第三層。報告認為，在第三層船員宿舍及餐飲部門中，明顯有病毒擴散，推測可能以飛沫或接觸方式傳播。

▼受訪者提供船上及當時乘客網上圖片▼

乘客留房隔離　船員續工作、每日自行量體溫

在「鑽石公主號」乘客餐廳工作的印度籍廚師Simon（化名），透過短訊接受《香港01》訪問時憶述，船員食堂在隔離期前後一直運作，為船員提供自助餐，船員會排隊夾取食物，而這種接觸一直未停止，「即使開始隔離後，我們亦只被要求進食時相隔一米而坐」。

Simon說，郵輪停泊橫濱後數天，廚房員工需如常工作，不過由於乘客留在房間內隔離，餐廳的訂單改為外賣，直送乘客房間，他指工作時一直會戴手套，不過口罩就從隔離的第二日起，上司才派發，好讓他們翌日工作時戴上。

他又透露，由於船員要繼續工作，因此並無如乘客一樣留房隔離，亦無專人監測，「每日要自行探熱，有發燒便要通知醫生，如有輕微病徵如頭痛、流鼻水，亦要回房內隔離，其他船員會將餐飲放在門口」。

船員：食堂起初無要求保持社交距離

負責音樂表演的船員Riki Gonzales，早前接受《香港01》視像訪問。他懷疑船員很可能是在船員食堂受感染，「很多船員在那裏吃飯，隔離後的流程與之前無異，直至約一周後才要求我們在食堂內保持距離」。

Riki說，海上檢疫開始後，船員仍要不時接觸乘客。他以表演船員為例，指所有節目取消後，25至30名表演組船員被分派到不同層的走廊巡邏，確保乘客留在房內，而他們有時亦負責會派藥予乘客。

他又透露，早於1月中郵輪上的船醫曾出席表演組的派對，「我問他對這病毒有何想法，他當時說只有年紀很大的長者及長期病患者有較高風險，更對我們說毋須太過擔心」，Riki指這番說話令他一度以為郵輪不會受疫情影響，現實卻是完全相反。

日傳染病學家狠批船上檢疫漏洞百出

不過，可能對疫症疏忽的除了船醫，還有日本衛生官員。自郵輪2月5日海上檢疫起，確診者不減反增，甚至以每日數以十人計的速度上升。日本政府當時派出大批檢疫人員上船，為乘客檢測及將確診者帶走，當中至少兩名醫護人員受感染。

曾赴中國、非洲實地調查沙士、伊波拉病毒的日本傳染病學家、神戶大學醫學教授岩田健太郎2月18日曾上船視察。他其後於網上披露船上檢疫漏洞百出，包括無明確分隔安全區及污染區、有船員及醫護人員無穿保護衣，亦有戴着手套進食。

以災害派遣醫療小組成員身分上船的岩田，原本需協助防疫，不過即日被日本官員驅趕離船。「我很怕受感染，因為不知道病毒在哪裏」，岩田於自拍短片中形容船上一團混亂，情況較當年自己親歷的沙士、伊波拉病毒更為嚴峻。

岩田的短片在日本國內外引發極大迴響，不過其後他刪除短片，並稱向受困擾的人士致歉。

孔繁毅：船員集中用餐致後續感染

「鑽石公主號」疫情大爆發事件中，日本政府下令全船海上檢疫的決定一直備受爭議，岩田健太郎接受《法新社》訪問時曾形容，海上檢疫是「最大失策」，他認為很可能因此導致船上發生二次感染。

香港大學內科學系傳染病科主任孔繁毅亦有類似見解。他接受《香港01》專訪時引述研究指隔離實施後，乘客長期留在房間，每日僅短時間到甲板活動，雖然減低交叉感染的機會，「但始終無法將傳染的機會減至零，因為有船員運送食物予乘客。」

孔繁毅相信，其中一個爆疫關鍵因素，是船員集中在同一地方用餐，「即使工作時有戴口罩，進餐時都會除下，這時已受感染的船員會將病毒傳染給其他人，而工作時就進一步將病毒傳播給乘客」。

「大家會發現很多政府起初都輕視了今次疫情，權威如世衛，最初都不建議人們戴口罩」，孔繁毅直言新冠病毒是全新疫症，無病徵者都可播毒，故起初應對不足「以當時來說無可厚非」，又分析「鑽石公主號」疫情將對日後郵輪檢疫帶來不少改變（見另稿）。

▼康復者陳生在郵輪及醫院圖片▼

港乘客死裏逃生　嘆惜眼前人

席捲全球的新冠肺炎疫症，截至2021年1月21日，造成超過9,600萬人受感染，當中逾200萬人死亡。在「鑽石公主號」，這病毒共奪去13人性命，包括兩名港人。令人嚮往的海上假期，有人登船後沒有回程，有人就與死神擦身而過。

「從日本回來時肺片仍有點花」，香港乘客陳先生在「鑽石公主號」上受感染，在日本留醫足足一個月才康復回港，與妻子及兒子團聚。「較以往容易感冒，返港後我已兩次患感冒，看了兩次醫生」，在船上確診後被帶離船，陳先生曾被逼與太太分離，他現時格外留意健康。

「當時無想過會這麼嚴重，想不到這麼多人中招」，另一名港人黃小姐說，她與家人在「鑽石公主號」見證疫症的殺傷力，雖保健康，但心有餘悸，「有個男乘客插喉插了很長時間，兒子放棄一切去日本陪他」，疫境無情卻喚發親情，「真的要珍惜眼前人」，黃小姐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