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騙營死灰復燃|緬甸交克比KK園區更恐怖 分析軍閥華商如何勾結

撰文:勞顯亮 蔡苡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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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人被誘騙到緬甸從事非法工作的情況死灰復燃,《香港01》先後接觸到兩名剛從緬甸逃脫的香港人,他們都曾被禁錮到緬甸東南部的苗瓦迪(Myawaddy)的山區「交克園區」,被指比「KK園區」更黑暗,福建老闆「五哥」背景神秘,更放下狠話說以後不再放人。
每次支付贖金、救人,背後都牽涉不同軍閥派系和華商勢力。例如「亞太新城」老闆佘智江,遭國際刑警通緝、在泰國被捕後,就聲稱自己是中國間諜,而當地軍閥克倫邊防軍中央司令部總書記索奇督(Saw Chit Thu),更高調為他舉行祈福大會;「恒升」「東美」園區,則有紀曉波(吳佩慈男友)、尹國駒(崩牙駒)的身影。

【電訊詐騙營人口販賣調查・專頁】

2024年1月30日,在緬甸內比都國際機場,緬甸警方依法向中國公安移交緬北電訊詐騙重大犯罪嫌疑人白所成。(新華社)

中國介入 緬北四大家族「毀滅性打擊」

疫情後詐騙營區在緬甸北部,與中國雲南省接壤的撣邦、果敢地區興起,之後中國政府高調打擊,包括將「四大家族」的頭目拘捕和引渡到中國受審

公安部2024年5月27日於北京通報,自2023年7月以來,打擊緬北涉華犯罪專項工作取得了重大戰果,4.9萬名電詐犯罪嫌疑人被移交中方。公安部指,緬北果敢「四大家族」犯罪集團,白所成、白應蒼、明珍珍、魏懷仁、劉正祥、劉正茂等重大犯罪嫌疑人悉數被抓捕到案,「四大家族」遭到毀滅性打擊

緬甸苗瓦迪(妙瓦底)詐騙園區分布。(香港01製圖)

緬東南苗瓦迪 地方軍閥與政府軍混戰

不過非與中國接壤地區,中國的打擊就鞭長莫及,詐騙營區因而逐漸轉移到緬甸東南部克倫邦的苗瓦迪(Myawaddy)。2022年大批香港、台灣、馬來西亞人,就是被誘騙那裏。

苗瓦迪又譯「妙瓦底」,與泰國邊境城市湄索(Mae Sot)僅相隔一條很窄莫艾河(Moei River),當地的電力、網絡訊號等,都是泰國提供。當地一直由地方軍閥控制,曾經與政府軍達成協議停火,2021年緬甸軍事政變後局勢更複雜,不同派系分裂不斷,地方軍亦與政府軍交火。

2024年4月20日,約1,300人從緬甸東部克倫邦苗瓦迪(Myawaddy)渡河逃往泰國湄索(Mae Sot)。(Warangkana Wanichachewa / 美聯社 / 視覺中國)

2024年4月,克倫邊防軍攻下緬甸政府軍控制的苗瓦迪最後一個前哨基地,政府軍之後完全撤出,當時有1,300名緬甸人為逃離戰火,經莫艾河逃往泰國湄索。

緬甸克倫邊防軍中央司令部總書記索奇督(Saw Chit Thu),2023年8月為在泰國被捕的中國商人佘智江舉行祈福會。佘智江在緬甸苗瓦迪水溝谷營運「亞太新城」園區。(亞太新城圖片)

北部水溝谷 老闆泰國被捕後自稱中國間諜

根據《香港01》記者採訪,綜合美國和平研究所(USIP)資料,以及緬甸獨立媒體Irrawaddy的報道,北部的「水溝谷經濟特區」(Shwekokko),由克倫邊防軍中央司令部總書記索奇督(Saw Chit Thu)將軍直接管轄,當地有「阿波羅」、「御龍灣」園區,以及由曾被國際刑警紅色通緝令通緝的中國商人佘智江營運的「亞太新城」園區。

佘智江2022年在泰國被捕,當時《香港01》報道他在香港註冊的「亞太控股」,又改過「唐倫凱」(TANG Kriang Kai)、「佘倫凱」等名,擁有多國護照。

2024年5月發布影片自稱冤枉,他又接受卡塔爾半島電視台訪問,自稱為中國做間諜,展示部份聲稱是中國機密文件。他聲稱的文件顯示,因經營人口販賣詐騙園區的菲律賓班班(Bamban)市長郭華萍(Alice Guo),有中國身份登記訊息

郭華萍競選市長的時候聲稱在菲律賓出生,但半島電視台記者根據佘智江提供的資料,到福建農村戶籍所在地採訪,村民與鄰居認得出郭華萍的樣子,又能指出她母親叫林文藝。

佘智江聲稱郭華萍向他索取政治獻金,佘智江和當地軍閥都否認牽涉詐騙和人口販賣。索奇督更出席祈福會,祈求佘智江平安歸來;而亞太城亦愈建愈大,有賭場、夜店。

克倫邊防軍索奇督(左),與「木桶將軍」索牧童(Saw Moe Tone)合照。

中部苗瓦迪縣城 木桶將軍管轄

中部在苗瓦迪縣城附近的有「金鑫」、「恒升」、「PPM」等園區,由克倫邊防軍索奇督的親信、「木桶將軍」索牧童(Saw Moe Tone)管轄。

「金鑫園區」老闆是福建安溪人熊世佳(右),圖為他克倫邊防軍中央司令部總書記索奇督(Saw Chit Thu)開會的片段。(網上圖片)

「金鑫園區」老闆是福建安溪人熊世佳,他經營的「金鑫控股」之後改名為「佳利集團」,宣稱在緬甸、菲律賓、金三角經營博彩生意。他亦與索奇督關係密切,二人一同開會,熊世佳更曾穿上軍裝拍照。

緬甸「恒升園區」與澳門經營賭廳的恒升集團有關,標誌一樣。(網上圖片)

恒升與澳門賭廳同名同標誌 與吳佩慈男友紀曉波有關

「恒升」與澳門經營賭廳的恒升集團有關,標誌都是一樣。2013年澳門恒升股東,為紀曉波母親的胞妹崔麗梅;2017年香港高等法院判辭引述被告指,紀曉波是恒升的老闆(boss)。

該集團捲入內地非法開賭案,北京法院指紀曉波是「惡勢力首腦」,目前仍然在逃,崔麗梅被判監八年半。紀曉波與台灣女星吳佩慈育有四名子女,但二人未有結婚。

吳佩慈男友紀曉波,被內地指控為「惡勢力首腦」,他母親的胞妹被判刑八年半。(香港01)
克倫邊防軍副總司令索丁溫(Saw Tin Win)少校,主要控制緬甸苗瓦迪南部「雷格高新鎮」(Lay Kay Kaw)。(網上圖片)

KK園區得名南部Lay Kay Kaw鎮

南部的「雷格高新鎮」(Lay Kay Kaw),有「KK園區」「環亞」「泰昌」等園區,由索丁溫(Saw Tin Win)少校控制,他是克倫邊防軍副總司令。

「KK園區」只是當地的其中一個「禁錮營」,外界以為代指當地所有地方。「KK」名字就是源於當地的地名「Lay Kay Kaw」。

崩牙駒東美集團建園區 遭美國指控人口販賣

再向南有綽號「崩牙駒」的澳門江湖人物尹國駒「東美集團」,投資的「賽西港產業園區」。美國亦指他涉人口販賣等,制裁他及他在香港註冊的「東美投資集團」

尹國駒2012年出獄後,成立「世界洪門歷史文化協會」,大搞加密貨幣、線下賭場生意,2020年代表東美集團,出席緬甸賽西港產業園區的奠基儀式。不過他多次否認與人口販賣有關。

▼交克園區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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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克園區位於山邊 福建老闆「五哥」背景神秘

Andy被販賣和禁錮的地方在更南邊山區「交克山」(Kayukhat)附近,由福建人「五哥」經營,以前是克倫佛教軍的軍營。

根據Andy的描述,老闆與幾個組長均是同鄉,公司內有約200人,七成半都是台灣人,剩下的有兩成可能是馬來西亞人,連Andy在內的香港人共七人。「全部都是被人騙過來的,有些人跟我一樣,被走私黃金兼職騙過來,但亦有人說叫他來泰國開公司貸款。」

電影《孤注一擲》取材自真實詐騙案例,故事包括境外網路詐騙全產業鏈駭人內幕。香港Netflix亦有播放。(孤注一擲預告)

阿龍是協助斡旋救人的義工,講述詐騙園區的內地電影《孤注一擲》亦有特別鳴謝他。他估計整個交克山附近的詐騙營內,有近8,000人遭禁錮,他說「五哥」背景神秘,外界掌握他的資料不多,亦無清晰的照片,只知道是福建人,曾在「泰昌園區」工作,之後自立門戶成立「勝天集團」。

緬甸交克園區,位於交克山腳下,是以前克倫佛教軍的軍營。(天漢反詐影片)

被指「最黑暗」 交贖金亦不肯放人

Andy家人交贖金後離開園區時,他聽到「五哥」在電話中說,「你們經常這樣救不行,每次都要我放,這次真是最後一個了。」之後他得悉,他昔日的同事,因無舉報有人與家人聯絡而被電棍毆打,園區內更不准談論「賠付」交贖金贖身離開。

阿龍也說,有六七位身處交克園區的求助者,但幾經斡旋都無法救人,「現在都不放人,一個也出不來,就已經黑到這種個程度,很多緬甸軍方都解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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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供電僅象徵式短暫切斷

緬甸苗瓦迪的幾位軍閥,以及背後的華人老闆,部份已被美國、歐盟制裁,當地詐騙園區主要由泰國供電,泰國在國際社會壓力下切斷過幾次,之後又再恢復。

2024年11月25日,有39名外國人從苗瓦迪越境逃往泰國,他們來自斯里蘭卡、尼泊爾、馬來西亞和俄羅斯,泰國警方指他們因高薪工作廣告受騙。

港人Andy(化名)2024年10月被誘騙到緬甸東南部苗瓦迪(妙瓦底)的「交克園區」。(香港01製圖)

【電訊詐騙營人口販賣調查・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