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札記.四徑|回憶連走三天的月夕花晨 是意志更是可貴的同行
今年農曆新年,我跟隨其中一個「四徑」參加者黃家傑的支援小隊,走過一段歷時接近六十小時的旅程。
選手於年三十晚從屯門麥理浩徑終點起跑,逆走到西貢北潭涌後,轉到南涌縱走衛奕信徑到赤柱終點,繼而往石澳征戰港島徑,再由中環山頂直奔碼頭前赴梅窩,直至走畢鳳凰徑,完成全程298公里,已是年初三之時。
選手途中搭車搭船搭地鐵,唯獨每條徑裏只准自我補給,到達徑與徑之間,方可接受團隊支援。
時隔一個月,許多畫面依然留存腦海,除了因為差不多三天內只能斷斷續續淺眠的睏意太難忘,支援小隊與選手之間那種不言而喻,在我心中久久未散。
其中一幕是衞徑終點,我們要把黃家傑從赤柱接走再送到石澳港島徑起點。進入衞徑前,支援小隊問了好幾次:「你由鰂魚涌去赤柱真係預四個鐘?四個鐘喎!」我忘了黃家傑如何回答,但記得團隊如何全程無間斷實時追蹤選手。我們原定凌晨兩點驅車到赤柱,結果突然提早一小時起行。三爬兩撥收拾行裝,兩邊肩膀大包細包,繼而沿路逢車過車,到達赤柱不夠5分鐘,耀眼的頭燈便由遠漸近,從山上樓梯緩緩而至。
大家都說趕及接人是「好彩」,其實更是選手對團隊之由衷信任,也是團隊對選手之深切了解,以致十分鐘也不敢多睡、一直只管「碌手機」的成果。
在此補充一下,所謂「實時追蹤選手」,定義大概如此:除了大會官方網頁的live track,沿途亦有不少山友定點「食花生」,例如深夜的恒益士多、下午的大埔頭七仔、晚上的藍田地鐵站、中午的中環碼頭。「花生友」除了加油打氣,也會略略匯報,選手是行是跑、是飽是餓、是暖是凍、是醒神是睏怠、是安好是腳痛,大家的通訊群組,連日來不停被各種信息「炸爆」。
這趟旅程,我說是跟隨,更準確是旁觀。我本身不熟悉選手,也無參與事前會議,胡亂幫忙只會幫倒忙。山賽支援是一場精密計算,團隊總能預計好選手的步速,提早到達放好物資,選手一到,大家各自分工合作,幫忙更換裝備、充電、開飯、按腳、收拾,回家還得為選手洗好鞋履裝備,在下一條徑替換。物資清單總是「水蛇春咁長」,這個團隊沒有美饌佳餚,但暖水、熱湯、熱粥、薑茶、薑飯、薯仔,都是大家提早在家弄好的,也是選手的胃最習慣的;還有在每條徑上所需的各種衣物和裝備,需知道,這次幾近三百公里、連走四十萬步的旅程,選手可是披星戴月,上山下海歷盡冷暖四時。
選手怎樣連跑三天,他們經過身體恢復與心靈沉澱後,都陸續在社交媒體上載千字文、萬言書,憶述五味雜陳的幾十小時。四徑後一星期,我問黃家傑,人在山巔,飢寒交迫,幻覺來襲,何以走出絕境?他頓一頓,說:「想快啲搵番大家。」這讓我想起當日在梅窩,我問團隊成員為何選擇在新年假期參與四徑支援,對方言簡意賅:「冇話點解,幫囉。」
要為四徑賦予意義,除了選手以超人體力與強大意志濾出對山野的純粹,還有那種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盛載的是信任、情感與共同回憶。四條足以覆蓋香港的山徑,雙腿從月夕走到花晨,感恩,大家都在生命中遇上同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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