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九龍城寨》的成功看港產片未來 專訪監製莊澄及演員喬靖夫
2024年的熱門話題，一定包括鄭保瑞執導的《九龍城寨之圍城》上映，甫開畫便成為現象級電影更突破一億元票房。《九龍城寨》團隊七月應亞洲電影大獎學院之邀，出席首個於柬埔寨金邊舉辦之「香港電影巡禮」放映活動，該次活動除文化交流外，亦是一次將香港文創產業推廣至東南亞多個國家的經貿活動，《九龍城寨》其中兩位出席代表監製莊澄及演員喬靖夫，和大家一起談談該片的成功原因，也許有助思考港產片在未來可能的路向。
文：黃子華｜圖：亞洲電影大獎學院及無限動力實業有限公司
對於《九龍城寨》的票房大賣，兩位均是始料未及，莊澄最初收到本地院線的預估是港幣三、四千萬，內地發行商只說「我們盡力做吧」。而喬靖夫作為演員，第一次到達片場看到搭景的規模，也有感整個投資很冒險。「在接拍之初，其中一位製片跟我說，他覺得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去拍一部硬橋硬馬的功夫片了。後來請到大哥大洪金寶演出，『灑冷式』地拍一部硬核傳統動作片，大家也期望能完成傳承的使命，十分拼命，結果出來的結果遠超過當初大家所期望的。」
而莊澄作為香港電影的金牌監製，眾多經典港產片如《野獸刑警》、《無間道》、《頭文字D》的幕後推手，見盡風起雲湧，雖然一直靜觀其變，但過程中仍為各演員的拼命感意外：「他們的拼命是對這部電影和導演的信任。鄭保瑞過去有兩、三部電影相當出色，台前幕後一起奮力去完成這電影，期望它能成功，但沒有人想過上畫後出現這樣強大的效應。《無間道》公映時，觀眾表現出的是敬意，曾有個法國演員在知道我是《無間道》監製時，向我單腳下跪行禮，那是一種尊敬；但現在的觀眾卻和台前幕後好像老友般，謝票時大家見面會打招呼和說笑。有些觀眾看了三十多次，看過兩、三次的觀眾都很普遍，成為了真正的城中熱話。那不是一種尊敬和崇拜，而是一種覺得這部電影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這很有趣，連我都解釋不了，年青的觀眾沒去過城寨，為何這樣著迷呢？演員不是其型的偶像派，為何都那麼受歡迎呢？」」另一意料之外是，宣發團隊最初估計，因為沒有女性故事線和愛情線，會令女性觀眾的入場意欲不高，結果卻是：「女觀眾佔大多數，更請求我們之後不要加入愛情線，讓她們可以保持幻想空間。」
莊澄再分析電影的成功要素：「我常常說，商業片悶就是死罪。《九龍城寨》的節奏很快，不悶是因為它有很多好看的東西，令人目不暇給，光是佈景已經看不完，還有配樂、動作、攝影.......每個元素鄭保瑞都運用得很好，充份表現出導演的功力。題材上，也沒想到城寨在香港和外國人心中都如此印象深刻，因為三不管而神秘化，令人有好奇心想入場觀看，這就成了一張入場劵，觀眾肯入場，但能否勝出，就要看電影的質素了。
情懷方面，導演緊扣『離不開，留不低』的主題，表現出城寨這個地方令人很痛苦，但又很有人情味。它像金庸的小說，好看之處在於這個故事是假的，但歷史背景是真的，情懷也是真的，而人性是不變的。」
喬靖夫作為一位著名作家，今次在電影中的參演十分特殊，由於其武術家背景而演出「阿七」一角，是一個退隱於城寨，日常是一個普通义燒佬的雙刀高手。他分享真實的格鬥和拍戲時的打鬥，各有各困難：「練格鬥的人會覺得電影武打是表演性質，只需打出來好看就可以，和我們在擂台上拳來腳往會受傷相差很遠，但自從我拍過《功夫傳奇》這紀錄片，就體驗到鏡頭前要呈現打鬥其實很困難。 格招時的對拆要迫真，難度在於招式明明是預定的，但又不能讓觀眾感覺到預定。」
今次演出一部真正的動作片，對喬靖夫來說難度就更大，「這是第一次打之餘又要演繹到情緒，要留意走位、鏡頭位，還要兼顧自己和對手都不要受傷！真正的格鬥不用兼顧這一點，只需要集中在一件事上，因為你在擂台上的目的就是傷害對手，但拍戲既要呈現力度，又不能令對手受傷。而比賽的場地是空曠的，拍戲的現場有很多東西。」他憶起一場和洪金寶在啤膠廠的對打，有很多銳角在身邊，「由這邊打到那邊的店舖，這裡有一座機器不能碰，那裡有鐵閘軌很易會絆到，環境很複雜。」
《九龍城寨》的武術指導谷垣健治 (Kenji)，告訴喬靖夫在和對手對打時，如果有空檔出現，就要做出一些動作和反應，不能停著不動。「這點我之前並不知道，因為真實的格鬥，對打時在每次出招之間，會定下來戒備，但在鏡頭前，一停下來就顯得假了，感覺是知道對方一定會出招似的，所以Kenji教我要不斷做動作和反應，填充靜下來的空位，電影才會有真實感。這個很有趣，在電影世界不真實的東西才能造出真實感。」
早前在一個同樣是亞洲電影大獎學院舉辦的「國際電影創作營」活動上，曾參與多部大型動作電影製作的《毒舌大狀》導演吳煒倫，表示擔憂動作電影可能成為港產片無法再拍的片種，因為拍這種電影需要在片場邊拍邊學，但香港下一代的電影人已難有機會在片場透過實戰去學習了。對此莊澄表示：「我沒有那麼悲觀。這個世界為甚麼有那麼多發明？因為有需要。如果有需要去拍大型動作片，就會想到辦法去拍，比方說我們不會拍戰爭片，但韓國拍得好，我們可以請韓國人來拍，看他們多拍幾次，我們都學會怎樣拍了。
香港電影的特色是可以汲收全世界的東西，我們的動作片本來也是汲收了其他國家的動作設計，但我們將威也吊得更出神入化，接著再進化到用特技結合動作。Kenji是日本人，但他在香港生活了三十多年，會說廣東話，他根本是香港電影人，能成為頂尖是因為他汲收了不同國家的養份。但如果有日Kenji也退休了，世界還是會前進的，張徹也過身了，但後人還是可以拍出連場大戰，一切都源於有需要，就會有解決的方法。從前成龍拍戲真的會由幾十層樓高跳下去，但現在我們都知道不用這樣做了。」同樣，沒有需要，就沒有人會再這樣做。「技術不用擔心，最需要擔心的是有沒有創意。」
曾有人問莊澄，怎樣拍出商業上成功，又有藝術感的電影，他認為最重要是從已經成功的電影中去抽取養份，再從中創新：「《九龍城寨》汲收了過去成功電影的養份，緊張的動作場面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佈景和特技，已經更上一場樓，成功讓觀眾看到新的東西。反派不是武力最強的那個，這也是新嘗試。」
目前《九龍城寨》已宣佈會開拍前傳和後續故事《龍頭》及《終章》，亦有人問，《九龍城寨》會像當年的《古惑仔》系列，長拍長有再演變成一個「城寨宇宙」嗎？莊澄笑言這個已不可能：「世界不同了，現在拍片規模龐大，動輒就過億的製作費，還要經內地審批；相對從前規模小，開戲很快，不考慮國內市場，只要今次有二千萬票房，就能預估下一集也有二千萬吧。現在要計數，能在國內收幾多億？ 《九龍城寨》用了八年時間去製作，八年才做到這個成績，希望下一部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