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太平清醮】包山師傅陳金原: 三座包山,和一個父親遺願
若用分地盤的概念看長洲,每條街全都名花有主,各有各街坊會,除了北帝廟前球場是大家的。有人說,長洲人的成長回憶大部分只有3樣:沙灘、球場和太平清醮。很多人覺得,沙灘和太平清醮現在屬於遊客,只有球場還是長洲人的。
每一代的長洲人都稱得上「街童」,通街跑着長大,放學回家丟掉書包,跑到球場自然有玩伴。但每一年的農曆三月十五至四月初十,這個球場就是陳家的竹林天地。
陳氏全家總動員 紮大小包山
這年頭,陳家這種大家族很少有了,一家人總計快有40人。爺爺陳林是長洲人,嫲嫲是南丫島人,嫁來另一個小島生了六子四女,開枝散葉每個仔女各生了一兩個。一家三代人,每年太平清醮前後全家總動員,用5至8天,紮三個50呎高的大包山和十幾個小包山,然後親手拆散。
陳尊逸的爸爸陳金原排第九,小時候陳尊逸坐在媽媽單車尾,只知道一放學來到球場就找得到爺爺、伯父、爸爸和堂哥們。那時候爺爺還是全場總指揮,話不多,不笑,也不解釋,「把那支竹搬過來,放在這個位置,靠左靠左,到!紮起!」誰沒按吩咐做好便要挨罵,每個人也是被他罵着學懂。除了爸爸陳金原會追着爺爺問為什麼,為什麼包山底部的竹要成一個「米」字?爺爺才會開腔解釋,因為包山豎立後,要有一個踏腳位讓人在裏面爬上爬下。
一百年以後也有人懂紮包山
爺爺規定開工時候不得喝啤酒,有些伯父愛酒,開工前買些啤酒放在旁邊看着,待到完工才和爺爺一人一罐啤一啤。這兩年爸爸接手做總指揮,伯父堂哥才可以一邊開工一邊啤一啤。陳尊逸也被安了個職位:「大會攝影師」。包山究竟是如何紮成的,以前只記錄在爺爺陳林腦中,爸爸接手後,陳尊逸每天頸上掛一部相機,由一地散竹,到三座包山豎起,太平清醮過後又再拆散,整個過程他也拍下。爸爸自己也有一本小筆記,記下紮包山每個步驟的細節,竹圈與竹圈之間的距離、竹與竹如何交錯,我們笑說這本筆記叫「天龍八部」,陳尊逸若把這本天龍八部電腦化,一年以後他會記得包山如何紮,一百年以後,長洲以外的人也會懂。
這兩年,球場上紮包山這件事對陳家多了一重意義。前年陳金原紮完包山,手軟到無力,去醫院檢查才發現腦生了粒良性瘤,好在做手術割掉便沒事;但到聖誕節時,輪到爺爺陳林腸癌復發,兩日內走了。
嫲嫲80多歲沒了老伴,每天也吃不下飯,到太平清醮要紮包山開工,才算找到些事幹,就算只是在球場幫子孫買下午茶和啤酒。每年紮完三座包山,也要人手逐座拉起豎立,上星期數十個猛男如拔河般和包山拉扯時,嫲嫲坐在她的「龍座」靜靜看,她5、6個子孫也落場拉扯,完事又來到「龍座」旁陪她坐,幫她按按摩。
那天,爺爺站在三座包山前面笑
老人家過去經歷的一些事,是我們後輩無法懂的。搶包山曾經停辦27年,因為1978那年的太平清醮,包山曾經倒塌,而那座包山那年就是由爺爺陳林所紮。後來警方調查發現包山被齊口切斷,明顯是有人破壞。不過找不到兇手,案件始終沒有答案,責任背負在陳家身上好幾年,才被淡忘,這段時間,兩個老人家像沒事一樣過去了。
直到爺爺病重時,記掛的也是包山,他交代了陳金原一些事,其中提及包山:「他叫我不要計較,神功事沒得計。」每年3個大包山,加10多個小包山,大會支付7萬元,但陳家出動5、6人請假一周攀高爬低、日曬雨淋,像陳金原做裝修的,一個工程也10多萬元,「不是為了賺錢,只是不想他老人家一走就沒人接手。」
蘇東坡說,無竹令人俗。陳尊逸記得,有一回他在球場,看見爺爺站在三座包山前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