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薪欠假成地盤行規　工會：十大基建起貨期市道淡、判頭周轉不靈

「我剛轉行，便發現這行欠薪和不給勞工假、年假補薪，變成常規。」曾在蓮塘口岸做泥水工作的工友李先生說。有工會幹事指出，現時不少建造業老闆視欠薪欠假為行規，工友往往無力追討。欠薪潮其中原因，工會認為是前行政長官曾蔭權2007至2008年提出的「十大基建計劃」將到「起貨期」，現市道淡薄，判頭開始周轉不靈，預計如東大嶼落成，此後也會有類似工程真空期，導致部分欠薪、欠假期補薪問題繼續發生。

一家人開飯都等那份糧開飯，你拖那麼久，工友很矛盾，想保住工作又想出糧。我沒仔女、只有老婆，周身輕，便出來搞事，自由程度是被經濟決定的。

以蓮塘口岸地盤於8月17日爆發工潮為例，工人指被拖欠7月人工，獲分判商「港金」通知停工，欠薪涉款約450萬元，大部分工友分別在抗議當日及8月20日取回薪金支票。

當時在蓮塘口岸做吊運、叻喫（金屬模板裝嵌工）的工友馬先生（化名）同月16日與工友到勞工處投訴，17日則發起在地盤外拉起橫額抗議。「簡單來說就是拖糧，大家本可以耐心等、可以忍受，但看見停工時期有另一批工人開工，便覺得不公平。」馬先生說，當時他被拖欠約四萬元薪金。據當時報導，總承建商禮頓建築（亞洲）有限公司，下稱禮頓，被指無準時過數予分判商，分判商無法向工人支薪。記者就事件向禮頓查詢，對方至截稿前未有回覆。

「我出來做爛頭鬼，求什麼？我求痛快、公正。目的是出糧，勞方和資方沒有個人恩怨，你出糧，我就走。」入行20年，建過歷史博物館、海防博物館、東區醫院的他無奈道：「一家人開飯都等那份糧開飯，你拖那麼久，工友很矛盾，想保住工作又想出糧。我沒仔女、只有老婆，周身輕，便出來搞事，自由程度是被經濟決定的。」

我其實不明白老闆在想什麼，大家也會到勞工處追討，法例上寫明（假期補薪）要給工人的。他望你工人怕煩，不追究，他慳得幾多得幾多。

工會：行內老闆騙散工沒假期補薪

馬先生和李先生在蓮塘地盤認識，李先生在九月初被欠約三萬元，選擇離職，「我沒他偏激，我要交租，他不準時我就走。」但辭職後還要追討欠薪、勞工假及年假補薪，尤其假期易被走數：「全部勞工假和有薪大假，你不追，他便不會給你，一定要上勞工處。」

他們同意行內不給勞工假、年假補薪已成潛在「行規」。「我其實不明白老闆在想什麼，大家也會到勞工處追討，法例上寫明要給工人的。他望你工人怕煩，不追究，他慳得幾多得幾多。」李先生說。

建築地盤職工總會組織幹事何天忻指接獲個案中近八成都會拖欠假期補薪，如在中環的重建工程、大埔美心廠房翻新工程等。何說：「有些老闆會跟師傅說散工沒有假期補薪，只有月薪工有，但其實工人只需滿足『418規則』的要求。」根據《僱傭條例》，任何僱員若連續受僱同一僱主滿4周，每星期至少工作18小時，便屬 「連續性僱傭合約」，僱主須為以上員工提供每連續7天最少一天的休息日、法定假日、有薪年假等。

唯一肯定的是，無論判頭之間的數如何混亂，只要他們請了工人一日，就要給一日的人工，這是應份的。

風潮改變：判頭之間的商業糾紛

何天忻又提到，最近接獲的大多數是分判商指上家判頭數不夠引致工人欠薪，這些商業糾紛即行內所稱「判頭數」。「以前多是直接請我的三判走佬，未必關上面事。近年見大部分卻是直接僱主三判說上家付錢不足。這是一個謎，只有大判、二判、三判之間才知道真是大判沒給錢、抑或三判洗大咗。」

這些混亂跟外判制脫不了關係，「也聽過有五判、六判，真的需要這麼多分判嗎？真的對工程有作用嗎？工友承受被欠薪風險更大。」她說：「唯一肯定的是，無論判頭之間的數如何混亂，只要他們請了工人一日，就要給一日的人工，這是應份的。」

檢控制度不利工友追討

不只蓮塘口岸，今年高鐵、西九M+等地盤也爆出欠薪新聞，問題無日無之，「不論私人抑或政府工程都有出現。我也不清楚何時開始，地盤老闆覺得行家都這樣做，自己做也沒問題。」何天忻指，政府不會主動起訴僱主，變相鼓勵老闆繼續拖欠薪金，唯一追討辦法，是工人出面作證到勞工處追討。

「對工友而言，法律上他們可以追討。但現實中，勞工處沒有法律效力要求老闆出席調停會議。就算證實到欠薪，工友也要出庭作證，如果追到勞資審裁署，老闆企硬不和解，則花費半年至一年等判決。整件事很不划算，工友要時間搵食，又未必想去指證，甚至會得罪新開工的老闆。」

「現時欠薪的最高罰款只是35萬元及監禁三年，阻嚇性很低。我是老闆的話會覺得抵玩。」她說，職工盟現時正和工友商討改善檢控欠薪制度的建議。「現時法例說可保障工人，但事實呢？大家都有疑問。」

十大基建起貨潮，之前不斷谷人入行，但這些工程陸續完了，市很淡、師傅沒工開，而判頭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工程做，周轉不到，欠薪潮於是出現。

十大基建起貨潮致欠薪潮

何天忻認為欠薪潮和十大基建如高鐵、港珠澳大橋等工程完結有關。「十大基建起貨潮，之前不斷谷人入行，但這些工程陸續完了，市很淡、師傅沒工開，而判頭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工程做，周轉不到，欠薪潮於是出現。」她認為政府規劃不當，一次過推大量基建谷大行內人數，預計東大嶼人工島落成後也會有類似的漫長真空期，「寧願政府有秩序地收棕地發展，逐步去推工程。」

就算我有儲錢過活，也不代表你可以拖糧。

現時分判商要呈交工友已簽收薪金的證明，才能獲上家判出工程費或工程費尾數。「但現在很常發生工人沒簽收過、或老闆編造證明去領工程費的情況。」她指大判在下家混亂時要負起監督責任，如有大判會落盤問清楚工友有沒有出糧。「政府亦有責任監察分判商，檢討是否需要分判那麼多層。」

李先生覺得政府既然外判工程就應有所監管，而勞工處亦應主動跟進拖糧事件，甚至抽樣檢查。他八月被欠薪時時值子女開學，他要交付子女書簿、離婚贍養費等，結果只能到處向朋友借錢。「就算我有儲錢過活，也不代表你可以拖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