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青自救】浮沉3年終復耕 合種萬斤本地大冬瓜:已放棄靠政府
可以讓小孩騎上去的大冬瓜,你見過沒有?最近「老農場O-Farm」場主葉子盛帶領幾個年輕人組成「復耕者聯盟」,種出1萬斤本地靚冬瓜,誓要開拓農業新景象。其中最重的冬瓜達53斤,綿滑味濃。29歲的樊海山(阿山)是成員之一,但原來過去3年他一直沒有自己的田,浮浮沉沉,去年種冬瓜收成是零,在成為「復耕者」前更想過放棄。
身邊一直有農青入行又離開,他說:「有些唏噓,做這行都是有心、有理想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這次計劃除了種瓜,葉子盛打算將農青培訓為農夫,阿山如何努力捉緊機會?
攝影:歐嘉樂(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一年前的收成:0
阿山躺在自己種的一排冬瓜上,看着棚頂,一臉坦然。一年前,他大概沒想過自己可以浮在這瓜海上。「上年都有種,但幾乎收不到,是0啊。」他搖搖頭,對自己恨鐵不成鋼。
他曾經是農場「樂田園」的全職農夫,現在是寄身O-Farm的農青。約兩年前,他離開了樂田園,「自己比較難夾。」他開始找地,希望自己開一個農場,但因沒人脈而未能找到。沒有種植的日子,他常有種不安:「每種農作物一年只有某些時間可以種,這次不種,下次就要下一年,又沒了吸收經驗的機會。」
沒有田:還有多少青春可虛耗?
半年後,他決定先來到O-Farm跟場內農夫阿倫學習,後來場主葉子盛借他1,000多呎、共三壢的農田,於是他執起久未握緊的鋤頭,除去雜草,溫習耕種。
只是那時他接了較多在外教種植的工作幫補生計,一星期只入田2、3次,種了茄子、青瓜,收成都一般,冬瓜更是全軍覆沒,「可能沒什麼壓力,做不到又沒什麼後果。」沒有田,要為生計分身,志氣也慢慢被消磨,他甚至開始質疑自己的技術,「好像一向考第一,卻忽然衰了。」
他說自己在樂田園跟過老農夫學種植,其實已算幸運,身邊因技術問題不再全身投入當農夫的十有八九。如今他連自己的技術也質疑,也未等到心儀農田地主的消息,開始有點灰心:「仍未做到一個真正的農夫,生產到自己的菜,入行都已3年,到底還要多多少時間才可以完成到(目標)?」29歲的他說:「我年紀都不小了,是否有這麼多的青春?都要考慮將來的事。」
做這行都是有心、有理想的,卻找不到方法令自己做得好些——想學種植,要不就看書,但寫書的人都未必懂得種,要不那些書太深,未理解得到,就誤打誤撞去試,像種冬瓜一年一造你試得多少年?最後浪費了幾年,好像什麼都沒做到就離開,很可惜。
給自己的最後機會:種千斤冬瓜
但他還記得自己的初心:「種植有很多東西可以鑽研:是翻土、落肥問題,還是雜草拔不及?慢慢進步,就會覺得很開心。」他微笑着說。種出好吃的食物,是他的目標,未曾全身投入前他不想放棄。今年3月葉子盛開展復耕者聯盟計劃,他決定加入。冬瓜移苗那天,他在整片田上鋪足茅草做覆蓋物,為瓜苗防草、保濕,他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他定下了種出1,000斤冬瓜的目標,這次認真多了:「要做的就要立刻做,有次大雨,(田壆的)泥沖落坑,立刻就要回來上泥(把泥覆上田壢)。照顧冬瓜不能拖,寧願其他工作拖一拖。」也有了技術支援——葉子盛不時會提點,阿山也會和其他「復耕者」討論:「葉夠不夠大、剪側枝要留一葉還是兩葉,會『八卦』地去看、去問,吸收對方的做法。」
試吃第一個瓜:比街市靚得多!
6月,當他走在田間,看到冬瓜上棚後第一塊葉長至比兩、三隻撐開的手掌還闊,他知道應該達標了。「是幾開心的。」最終最重的瓜有50斤,總產量1,065斤4兩,成功達標。他將第一個瓜帶去一個收成派對上分享,切開那刻,香氣四溢,「很正。」他說時眼睛也亮了。朋友做出冬瓜刺身、梅子蒸冬瓜,他說:「真的比街市那些靚很多,有冬瓜味,不會一煮便爛。」他笑說吃下那刻腦中出現日本漫畫《中華一番》的畫面:「有些光射出來:好好味啊。」
「原來自己那團火是未熄的。」目標和技術問題都解決了,最近他們在超市賣瓜,更是新的銷售渠道,經濟上有了走下去的曙光:若以現時在超市18元一斤冬瓜的售價,18乘1,065,有近2萬元,種4個月,一個月雖只有約5,000元收入,且未扣除超市收費,「但如果種一萬斤?」耕田不能維生的迷思,原是假象。
只要給我地,一定做到很多東西。
葉子盛指,一斗地(7260平方呎)可種700至800斤菜,若以15元一斤計算,可得10000元,種菜需約2個月,即每月可收5000元。他指一個農夫一般可打理4至5斗地,若扣除成本,加上用一斗地緩衝,以3斗地計算每月可有15000元。「還未計如果你種高產植的農作物、加工(售價可提升)。」
農業未來自己救:不冀求罵完政府就有地
只是即使技術、銷售渠道問題解決了,但仍欠地。現時不少車路可到的農田屢遭倒泥,有地主更收取費用予人填泥,政府監管卻不足:2015年懷疑非法堆填的投訴有近7,000宗,但僅99宗遭檢控;另一邊廂,最近土地供應諮詢提出公私合營,發展私人農地——農地農用,似只是願景。葉子盛說:「我已放棄了靠政府、NGO。」
他希望以復耕者聯盟的計劃解決連串農業問題,「大家常說找不到地,那為什麼不真的試試?」於是他特意去找禁區附近的村落,因為發展危機較低、農地較不分散。他發現不少村民其實反對倒泥,且願意租田,但怕來者是想霸地而非耕種。於是他藉冬瓜計劃訓練農青,同時做好品牌,又經人際網絡找到超市作銷售場,以成績去告訴村民:我們是真耕田。
如今他已找到打鼓嶺一條村落的人租地,有地、有農夫、有技術、有市場,農場相鄰,有選擇如何種植的自由,但可討論,運輸成本也可共享,形成協同效應,農青的未來,似不再是浮沉。
只是若有天推土機的長臂伸至打鼓嶺,這個烏托幫可如何繼續?「如果說有一天終會發展,全港都是的,那便不用做了,我不是那麼犬儒的人。」但在政策未有保障農地下,這一天不能確保不會存在。他說政策要爭取,但也要做好種植那一部份,顛覆政府「有田無人耕」的說法。
政府曾放風指會設農業優先區,葉子盛說只設優先區並不足夠,如果要釋放優先區以外的農地,至少應令公眾認同多少地、哪裏、如何分配。他又指這次是想做好一個model,「無論是經濟或社區營造層面,讓人覺得農業是有意思的。」對於農業的未來,他說:「我希望可以有多些元素,無論是生產、休閒、都市農耕,讓多些人加入,不同階層的人都可在農業中找到價值。」
倒泥以外的選項:另一個塱原經濟
接下來他打算在生產以外,偶爾在鄉村辦些活動,帶旺當地,「像塱原,長春社辦了很多活動,很多人去看田看雀,有人開士多,豆腐廠品牌也打好,是很好的經濟模式。」這願景也是吸引到村民租地給他們的原因之一。
其實很多村落的人都反對倒泥,通常一家中有一、兩個反對,大家兄弟談完,又沒其他選擇,就給人倒泥。我們給村民多一個選擇:填泥,某些人收一次錢,弄到條村烏煙瘴氣;還是搞農業,大家可以開士多、餐廳,條村又美?
他說如果這模式成功,歡迎其他人複製,「有了地,如果不懂種,我來教吧,不過(如果種不好或不認真)要承受到我的粗口。」他笑着說。做好農業,除了讓更多人可吃到本地靚瓜,會否也可以是讓香港可持續地發展下去的,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