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北上15年構築別人城市 港建築師回望香港:永遠無法取締

撰文: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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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生(Luke Ma)是香港建築設計師,當年有份興建跑馬地禮頓山、九龍漾日居等樓盤,後被公司派駐深圳發展大陸市場,15年來參與建造深圳大小型的物業項目。他構築別人的城市,目睹大陸翻天覆地快速發展,如今再看與它一河之隔的香港,始終念念不忘我城:「維港那個山與地和海的關係,有着香港獨特氣質,深刻扣着我。沒有一幢建築能取代這個畫面。」
攝影:吳鍾坤

我們這天在馬先生深圳家中初次碰面,卻感覺親切像異地遇同鄉,他說:「香港人有樣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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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深圳訪問香港爸爸馬先生(Luke),談孩子跨境回港上學的情況。這夜他與我這香港記者初次碰面,感覺卻如異地遇同鄉,一見如故;我們聊起更多關於這兩座城市,他道來自己15年來從香港到深圳生活打拼的經歷。

大陸土地任你起 不求建築設計

2002年,其任職的香港建築設計公司派他往深圳開拓內地市場,接大陸地產商的生意。「我以為深圳係好接近香港的城市,改革開放又咁耐,但原來隔咗個深圳河呢,個價值觀同文化差異可以咁大。」

他為大陸打工仔的價值觀感到驚訝:「驚訝在佢哋對『效率』係另一個概念,可以做咗成日工作,都唔知做咗啲咩。」大陸員工生活背景各異,來自不同省份和院校,Luke說當中差異之大,讓他要重新建立一個工作和管理制度。「以前在香港很少討論管理文化,因為香港人早已形成同一的工作態度和模式,但在深圳的公司,初時沒有。」

他在深圳的分公司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工作程序,他一人領導幾個設計團隊,能應付上當地公司每年十數個大小項目。那個被政府劃為經濟特區的深圳,千禧年後正為躍升一線城市迎頭趕上,舊區被夷平築路,一幢幢新式高樓住宅最快不足一年之間就建於眼前。大陸地產商要求Luke公司像工廠,有多條生產鏈,快速設計和「產製」樓房。「內地係一大片大片空地讓你起,你只要填滿那些地,一切以銷售為目的,沒有講什麼土地與建築配合。」

深圳房地產蓬勃增長,Luke說很多百姓為保值資產,瘋湧入市買樓,當地樓價十數年間己漲幅至少十倍。

一度為狂建高樓自豪 團隊卻工作不快樂

他形容自己早些年設計工作流水作業,手上同時處理幾個大項目,以最快速度完成。他曾經為這種「效率」自豪:「因為滿足到社會需求,當時會好驕傲於自己做這些事,可以將一個設計速度變得好快,同時保持一定質量。但十年之後,我已經開始有點厭倦這樣,因為原來同事在這種工作模式下,無所成長,只增長了公司,生意做大了,但我不見得我的設計師係開心。」

Luke為此失落,「做設計最忌如此,同事做得不自我,因而失去熱誠。做建築設計要對生活有個熱誠,作品才會跟着自己成長,但他們沒有,我發覺他們只停留在某些片段,不再思考。」他離職的同事往別的公司,卻竟然繼續獲認同。「佢哋帶住我以前設計嘅制式繼續生存工作,其他公司採用了,我其實一直都好唔開心。」

於是,他決定轉職,直接任大陸最頂尖的地產公司的建築設計師。「以前一直忙於應付『甲方』要求呀、忙於老闆要求呀,我決定要轉換角色,前幾年喺地產開發商角度點樣睇設計事情。」他發覺地產商追趕利潤的數字,鉅大得愈來愈驚人。「以前一年2,000幾億銷售額,已是一個幾恐怖數字;現在他們如此發展,未來要達一萬億元亦不稀奇。但其實係好恐怖。」近幾年他重新思考自己的設計事業,設法慢下來。「我其實好想慢下來思考生活,讓自己成長。」

這夜Luke在家說起香港,他坐在梳化道來15年來的經歷,身後是深圳商貿區的繁華夜景。

回味香港風景 難忘獨特氣質

當年30來歲,他來到深圳工作,在這裏事業如日中天,為別人構築城市,15年後再看自己的城市,卻回味自己曾經建過的業:「自己早些年在香港的一些項目,今時今日再看建築設計,還是很耐看,好滿意。比如禮頓山那幾個樓盤呀,當時我想先建一個平台,上面在起樓、墊高小小,山頂下面停車庫,全都依地型而建的。」

他早年還建過荔枝角昇悅居、青衣曉峰園等等,認為香港那些建築造型,再過多幾十年仍有味道。至今我城那獨特城市氣質,亦仍讓他不能忘懷。「我掛住香港牛腩麵啦,我嘅屋企人啦,仲有維港夜景。」他這夜在自己深圳千呎的房子,說起香港的風景,身後的窗外是深圳商貿區那道繁華夜景。他深深呼吸一下才道:「海港那個畫面深刻扣着我,沒有一幢建築能取代這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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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與團隊策劃和設計十數個內地樓盤,Luke如今想起當年這起樓速度,快得讓他覺得可怕。
大陸各城市高樓拔地起而起,比併天際線,追趕香港發展,但Luke覺得兩地文化差異依然好大。

大陸硬件仍參考香港 軟件「有排處理」

他一直鍾愛香港,當年以為很快就能回港,他沒想過在深圳一留就15年。也沒想過在這異地遇上太太,在那城生兒育女,組織家庭。「就算在這兒買了樓,有了自己房子,我也不覺得自己是這裏的人。」他說深圳從沒政策惠及長居當地的港澳居民,「我在這裏10年20年,別人都不會當我是深圳人。」

香港是他的根,但如今重回故里,聽見香港街頭別人談起的生活話題,他自知與這城脫節。「我在東鐵豎起耳朵聽,但不明白當中發生何事。」例如他對三年前的雨傘運動沒有感覺。「那年八九六四,我曾走上街頭抗議。但我卻不明白如今十幾歲的香港年輕人,受了什麼教育,為了什麼走上街頭。我沒有貼身的感覺。」他皺眉嘆道。「我認識嘅香港已經唔同咗喇,我諗我有啲嘢會唔明。」

Luke視香港主權移交是換老闆。「大陸話要收返香港呢個咁細細嘅公司好易;但香港仍被中國大陸作為一個啟示,參考進步。」他只見今天香港不斷被大陸各城市試圖複製仿傚,上海如是,深圳如是。1980年代他經過深圳關口,覺得那個國度落後不堪,如今關口交通已接通全城。「佢嘅硬件慢慢改善,經濟層面做咗一步,但今時今日人民嘅精神面貌、社會深層問題仲有排處理。」Luke珍視香港的文化歷史與核心價值,同時亦發覺中港之間的生活交往,已接近得無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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