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蟲鄰居．二】樹藝師陳濤：蟲和樹是好朋友

陳濤既是樹藝師，也是昆蟲愛好者，他第一種喜歡的昆蟲是麗眼斑螳，一種草綠色翅膀上有一個好像豬鼻圖案的螳螂，他想不到香港會有一種樣子這樣可愛的蟲，從此留意蟲。那時他大學剛畢業，買了一部輕巧的數碼相機，相機有微距功能，他四圍拍攝蟲，再回家查找牠們的正確品種，每次都有新發現。「蟲是生物之中最多樣化的，牠們的世界很大，比其他動物大很多倍，永遠令你有新驚喜。」攝影：李澤彤（此為「城市蟲鄰居」專題系列之二）

他解釋，昆蟲在大自然裏的最重要兩個功能是分解廢物和傳播花粉，「你可以想像，如果我們的生態系統沒有了昆蟲，枯萎的樹木即使經過很長時間也不會消失，而有些蟲則會把一棵死樹慢慢分解為類似泥土的養份，令枯樹回歸大自然。如果我們沒有了蟲，地球就會積聚大量廢物。」

他首先是昆蟲愛好者，後來想找一份和大自然相關的工作，就做了樹藝師。從前他只留意昆蟲，從來不管昆蟲路經的樹木的死活，可是做了需要護樹的樹藝師後，為了護理樹木，他不得不留意樹木和蟲的關係，希望減低昆蟲對樹木健康的影響。他漸漸留意到，蟲和樹其實是非常密切的共生關係，而只要小心處理，就可以令蟲和樹達至雙贏局面。

「樹木提供了很多生存空間給昆蟲，當然，樹也需要昆蟲。」「很多人會問樹上有很多蟻，要不要落藥殺蟻呢？但有昆蟲知識的人會告訴你，蟻和樹是好朋友來的，蟻其實是一棵樹的軍隊，例如這棵白楸，會分泌糖份吸引螞蟻來吸食汁液，對螞蟻來說，它是植物，螞蟻希望繼續吃，就會想這棵樹健康，想保護它，自然替樹木清理很多外來物種，例如蛾的幼蟲，所以樹是有得益的。」又例如黃猄蟻，吃樹葉，又在樹上築巢，但牠們會趕走所有靠近樹木的其他生物，令樹木得到最好的保護。

所以陳濤說，要認識樹木以及它周邊的生物，才不會在護理樹木時做錯決定。有些昆蟲，其實只在某個特定時間爆發，他以樹藝師身份給予的專業意見是：樹木捱過了這一兩個月，就會很健康，不用噴殺蟲藥。「昆蟲是否對樹木有害？這要看看蟲的數量，嚴重性，以及牠可有帶來延伸問題。」「飛蛾的幼蟲會食樹葉，表面看來是樹的害蟲，但牠長大後，樹要靠牠傳播花粉，沒有牠們，這物種會死亡，所以怎樣為之對樹木有害呢？」

他反對一看見樹木有蟲就定義為「蟲害」，然後噴灑大量殺蟲水，「在公園看見一種蟲令一棵樹死亡，關係好像很直接，但從一個森林去看，就較難說一種蟲是一種樹的害蟲。」這種蟲有可能是在控制這類植物的數量，維持自然界的生態平衡。「如果沒有蟲吃植物，植物的生長速度可以很誇張，可能隔一會你又要清理雜草，所以蟲是控制生態平衡的一種生物，沒有蟲，植物亂生，又沒有生物替它們傳播花粉，植物死了也沒有蟲去分解，整個世界堆滿垃圾，地球會很快滅亡。」

而同時，他覺得昆蟲其實是在管理樹木，牠們吃樹葉，其實就像樹藝師修剪樹木、控制樹木的生長速度。「平日我們就是怕樹太大棵，怕樹帶來危險而修剪它們。」

眼前是一棵鴨腳木，有些樹葉好像被人打斜剪了一角，原來這是給白傘弄蝶幼蟲吃掉的，吃後，這些幼蟲會把樹葉用自己吐的絲捲起來，包裹自己，成為一個個懸掛在樹上的「葉包」，這是幼蟲的家，以避過牠們的獵食者──鳥的視線。「如果你是一個維護樹木的健康的人，白傘弄蝶對這棵樹來說是害蟲，但對自然界來說，是否完全沒有生物咬食植物的葉才是好呢？」

一棵樹上，有時還會同時存在幾種昆蟲，天牛正在蛀食這棵樹，細小的嚙蟲在吃樹皮的地衣與青苔，有蟲在吃樹葉，有蟲正在羽化，有蟲在樹皮的縫隙結蛹……只是，擁有昆蟲知識的樹藝師畢竟是極少數，大部份樹藝師其實不會理會樹上的蟲，「不理會的意思是落殺蟲藥，不想昆蟲存在，這表面上是對樹好，實際上卻帶來很大傷害，因為我們眼前的不是一種昆蟲和一棵樹，而是整個生態系統。」「近年一些昆蟲大爆發，如廣翅蠟蟬，會否因為殺藥蟲殺了這些昆蟲的天敵呢？我們很多時候未了解蟲和蟲之間的關係，就貿貿然落藥。」

「樹藝師很多時候是收到一張合約，說要兩星期處理好這個問題，他就考慮那張合約，不會考慮那棵樹。」再加上對樹木周邊生物的認識有限，莫說是昆蟲，就連看見樹上有雀巢，對樹也照修剪無誤。陳濤說，有些樹藝師以為雀巢是雀鳥居住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雀，不知道雀巢其實只是雀鳥生蛋用，繁殖後就會離開。於是，急不及待護理樹木的樹藝師，在樹上噴殺蟲藥，把雀巢連同樹枝一同剪掉。

另外兩個「城市蟲鄰居」故事：

上文刊載於第117期《香港01》周報（2018年6月25日）《夏蟲記　瞧瞧我們的蟲鄰居》專題中的〈樹藝師陳濤：螞蟻是樹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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