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黨爭到信用評級下調的內在邏輯
債務不斷攀升,又沒有實實在在的應對方法,信用下調是自然的;不能排除美債信用進一步下調的可能性。
國際評級機構惠譽(Fitch)8月1日將美國長期外幣發行人違約評級,從AAA下調至AA+。這是繼2011年標普之後,又一家取消美國AAA信用評級的主要國際評級機構。這次下調美債信用評級,是經過深思熟慮和有理有據的。
惠譽調降美國信用評級主要是基於以下四點:一是債務高企。惠譽預測,2025年美國聯邦債務總額佔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重高達118.4%,遠高於39.3%的AAA評級中位數;二是政治僵局。雖然美國兩黨圍繞提高債務上限的政治爭吵暫時緩解,但潛在美債違約風險以及聯邦政府財政治理能力差,正引發投資者越來越大的憂慮;三是中期財政挑戰。
未來10年美利息支出成本飆升、人口老齡化等社會負擔加重,社會保障基金和醫療保險信託基金存在耗盡風險,使美國更加入不敷出;四是經濟表現。在貨幣政策緊縮、財政支出空間不足背景下,美國經濟會更加艱難。很顯然,這四大理由完全可以站得住腳。
惠譽直指美國經濟問題本質的做法,不僅引發美國資本市場動盪,而且觸碰了美國官方的敏感神經。白宮新聞秘書說:「在拜登總統實現了世界主要經濟體中最強勁的復甦之際,下調美國評級是不符合現實的。」美國財長耶倫(Janet Yellen)稱:「強烈不同意惠譽的決定,這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不過,《華爾街日報》2日發表社論稱,評級下調是對美國政治領袖投出的不信任票,體現了美國政治領導力的失敗。惠譽在一份聲明中指出,下調美國信用評級主要由於政府債務負擔居高不下且不斷加重,未來三年財政狀況預計將持續惡化。過去20年中,美國反覆出現債務上限政治僵局,常常拖到最後一刻才化解,削弱了人們對美國財政管理能力的信心。
早在2022年5月的一份報告中,惠譽就將美國的信用預期從「穩定」下調為「不佳」,稱美國債務上限危機帶來不確定性。今年6月3日,拜登(Joe Biden)簽署一項關於聯邦政府債務上限和預算的法案,結束了可能陷入政府債務違約的不確定性。該法案暫緩債務上限生效時間至2025年年初,並對2024財年和2025財年的開支進行限制。儘管美國債務上限危機可能會讓人忘卻一段時間,但從中長期看,美國經濟甚至全球金融市場後續還將受到影響,風險仍難以被忽視。
惠譽下調美國信用評級,凸顯美國經濟決策缺乏嚴肅性。自2011年標準普爾下調美國信用評級以來,美國財政和政治前景已顯著惡化,債務與美元信用風險在不斷積累。惠譽給市場投資者釋放了債務風險上升的強烈信號。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預測,2033年,美國債務總額將飆升至52萬3500億美元。伴隨美債務融資模式越來越難以為繼,美債市場將遭受嚴重衝擊。
在聯邦基金利率高企背景下,美國中長期國債收益率處於200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區間,投資者對美國國債的信心顯著下降。特別是拜登政府為獲得政績、刺激經濟、對華競爭,接連推出數萬億美元的大手筆政府支出政策,又通過聯儲局直接持有大量美國長期債務的形式,實行債務貨幣化。CBO預計,2033年,聯儲局直接持有美債的規模仍高達7萬5000億美元。這種美國花錢、全世界埋單的做法,削弱的是美元信用本位的根基。日中英三國紛紛加大拋售美債力度。
根據美國財政部數據,本財年前9個月(2022年10月到2023年6月),政府財政赤字約為1萬4000億美元,為上年同期的近三倍。當前美國公共債務已超過32萬6000億美元,相當於每個美國人負債近10萬美元。美債規模突破32萬億美元的時間,比新冠疫情前的預測提前九年。惠譽指出,目前信貸條件收緊、商業投資疲軟以及消費放緩,將使美國經濟在2023年第四季度和2024年第一季度陷入衰退。
惠譽下調美國信評也許會加劇對美國債務狀況、政治兩極分化和美元全球地位的不安,並損害美國整體聲譽和形象。面對信用降級,共和黨和民主黨忙不迭地互相指責。共和黨方面指降級責任主要是拜登加大了政府開支和財政負擔。白宮方面則認為,前總統特朗普的魯莽盲目才是罪魁禍首。
在債務不斷走高的背景下,美國政客及聯儲局官員紛紛追求短期利益,把隨之而來的負面影響留給繼任者。如果這樣的政治環境持續下去,美國國債爆雷將是遲早的事。在現有政治體制下,社會福利體系改革和稅收政策改革均難以推行,債務與GDP的比率在未來不可避免地會繼續攀升。
與此同時,美國濫用對他國的經濟制裁,以及推動地緣經濟分裂,對美元主導的全球貨幣體系產生威脅,許多國家不但不會增持美債,而且會尋機拋售美債。
總之,美國債務上限問題可以通過兩黨的妥協解決,借錢總是要還的,問題的真正解決必須找到收支平衡的合理辦法。債務不斷攀升,又沒有實實在在的應對方法,信用下調是自然的;不能排除美債信用進一步下調的可能性。
作者臧世俊是中國安徽省社科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