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譽調降美國主權信用有何影響？

當地時間8月1日，三大評級機構之一的惠譽（Fitch ）將美國長期外幣債務評級從AAA下調至AA+，展望從負面轉為穩定。此次是惠譽自1994年首次發布美國信用評級以來第一次對該國的評級下調。在此之前，惠譽曾在5月底因美國兩黨無法就債務上限問題達成一致，將美國列入負面觀察名單。而在美國政府債務上限問題暫時解決之後，惠譽仍然下調美國主權信用評級，不僅具有一定的突然性，更顯示出美國政府財政赤字問題的長期危害性。當然，這使得美國拜登政府頗為尷尬，也令資本市場感到意外。這一舉動也帶動了美國資本市場出現股債雙殺的局面。

受惠譽下調美國信用評級的影響，美股三大指數8月2日全線收跌。其中，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下跌0.98%；標準普爾500指數下跌1.38%；納斯達克綜合指數下跌2.17%，創下了今年2月份以來最糟糕的單日表現。當日，作為基準的10年期美債收益率收盤上漲4.85個基點，達到4.0715%，升至2022年11月以來高位。一般而言，主權信用評級的調整會帶來市場利率的變化，從而引起貨幣匯率、股市等一系列調整。此前，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以及一些新興市場國家的債務危機，都是由信用評級調降引爆。因此，此次美國主權信用評級被調降，引發市場的波動也是預料之中的。

儘管如此，安邦智庫（ANBOUND）的研究人員並不預期惠譽調降美國主權信用會引起大幅的市場震動。其帶來的短期影響仍然有限，但長期風險會因美國經濟、政治體制的日益僵化而不斷積累。由於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仍居於主導地位，美國主權信用被調降，並不會對美元匯率帶來太多影響，各國在投資和貿易中仍需要保持一定的美元流動性，因而，美元主權信用下降並不會引發美元的貨幣危機。事實上，近期美元指數也並未表現出太大波動。這是與其他主權國家所不同的。另外，惠譽強調，下調美國信用評級，並非美國經濟本身惡化導致債務風險上升，更主要是美國政府無節制借貸的「治理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其對於全球資本市場的負面影響都將十分有限。

惠譽在評級報告中提到，下調美國主權信用評級表明，拜登政府出現預料之中的財政惡化，反映了未來三年財政惡化、總體政府債務負擔較高且不斷增長的預期。惠譽預計，美國一般政府赤字佔GDP的比例將從2022年的3.7%升至2023年的6.3%，2024年這一比例將擴大至6.6%，2025年將進一步擴大至6.9%。當然，惠譽預計美國經濟將走向衰退，由此帶來債務水平的持續提高。惠譽預計9月份美國聯儲局將進一步加息25個基點，將聯邦基金利率推高至5.5%到5.75%的區間。惠譽指出，由於信貸條件收緊、商業投資疲軟和消費放緩等因素，美國經濟可能會在今年四季度和明年一季度陷入「温和」衰退。

目前，三大評級機構中，只有穆迪仍然堅持美國主權債務的AAA評級。另一國際評級機構標準普爾早在2011年在這家機構歷史上首次下調美國主權債務評級至AA+。這樣一來，美國的主權債務成本會隨之上升，美國國債的發行費用和利息支出會相應增加，一些低風險機構可能會停止或減少購買美國國債，當然也很可能會帶來無風險利率的調整，以及市場估值的改變。正因如此，這一決定遭到美國政府方面的強烈反對和批評，美國財長耶倫反覆表示強烈反對惠譽的決定，其稱，惠譽下調美國評級之舉「武斷」且「過時」。這說明惠譽的決定，對於美國財政穩定而言的確有一定的影響，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美國政府在財政赤字問題有所收斂。

需要指出的是，惠譽所提到的「治理問題」的確是一個不能忽略而且會影響美國長期發展的「灰犀牛」。惠譽主權評級高級主管佛朗西斯（Richard Francis ）2日稱，美國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高達113%，而且這個比例一直在不斷走高。近年來，共和黨執政時期不斷削減稅收，而民主黨執政時則大幅擴大支出，搖擺不定的財政政策導致美國債務問題更加嚴峻。同時，聯儲局持續加息的高利率政策也讓美國財政越來越難以為繼。他強調，過去20年間美國反覆出現債務上限政治僵局，總拖到最後一刻才化解，反映出「治理惡化」、即美國就財政和債務等事宜的治理標準「穩定惡化」，削弱了外界對其財政管理能力的信心。他還表示，美國政治極化、民主共和兩黨黨爭愈加激烈也是惠譽下調評級的原因之一。

美國政府債務問題作為長期經濟增長的「灰犀牛」，可以說由來已久。但近期的確變得越來越「毫無節制」，在2018年為擺脱全球性的金融危機而創紀錄推出的量化寬鬆，大大增加了美國國債的發行。而在2020年新冠疫情開始後，這一政策更是發展到極致。當然，這種貨幣超發和高赤字政策，推動了美國經濟的不斷發展，也帶動了美國資本市場的繁榮。如耶倫所言，「惠譽的決定並沒有改變美國人、投資者和世界各地的人們已經知道的事實：美國國債仍然是世界上最安全和流動性最高的資產，而且美國經濟從根本上來說是強勁的。」

當然，惠譽也強調，作為AA+評級的美國國債違約的可能性仍然是一個小概率事件。根據國聯證券6月中旬的一份研究報告，美國國債佔GDP的比例略低於高收入國家和OECD國家的平均水平，高於法國和比利時。美國國債都是以美元計價，根本上來講，並不會存在真正的債務違約問題，但可能引發通脹問題。從聯儲局2022年加息開始，國債的平均利率大概上行了1%，對應國債31.5萬億美元的總量，利息支出或會增加3000億美元。儘管目前信用水平的下滑還不足以影響到美國主權債務的穩定和美國經濟的持續增長，但如果美國拜登政府持續推動財政貨幣化，勢必會帶來通脹的居高不下的局面，將美國經濟推向「滯脹」的困局之中，那時候惠譽的擔心會變為現實。

最終分析結論：

三大評級機構之一的惠譽將美國長期外幣債務評級從AAA下調至AA+，引起了資本市場的波動。這一決定所帶來的短期市場影響仍然有限，美國出現主權債務違約的風險仍然很小。不過，惠譽所提到的美國政府對於債務和財政赤字的「治理問題」，的確是影響美國經濟和資本市場穩定的一個長期隱患。

本文原載於安邦智庫2023年8月3日的每日金融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