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件泄漏只是「冰山一角」　已重挫美國情報外交和烏克蘭反攻？

最先由《紐約時報》在4月6日爆出的美國機密文件泄漏風波至今依然未能解開疑雲。美國國防部、司法部等部門已為此展開不同類型的調查，但泄密者是誰、密件如何流出、泄密行動有何背景和動機、還有沒有更多密件在外等核心問題並未有任何解答。

已知的密件內容不少都圍繞俄烏戰爭，涉及2月底、3月初的烏軍詳細部署、美國對烏軍空防和反攻的悲觀分析、美國情報部門對俄軍的高度滲透等高度機密內容。其他密件也顯示出美國對於其盟友的竊聽監察，當中包括以色列、韓國、匈牙利、烏克蘭、埃及的政府高層通訊，此等事實的公開料將影響美國同盟國的互信和外交關係。

後知後覺　迷團重重

雖然美國政府拒絕確認密件內容的真確性，但除了部份重覆上傳的文件似乎在俄烏死傷人數上有被刻意修改之外，專家分析都認為文件內容大體屬實，而美國國防部24小時全力調查的勞師動眾也體現出此次泄密的嚴重性。

不少人都認為這次泄密事件是2013年斯諾登（Edward Snowden）事件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根據開源情報（OSINT）調查網站Bellingcat的報道，有密件最先被公開的社交媒體Discord伺服器成員聲稱，後來廣泛公開的密件相比起原初在該伺服器上傳後遭刪除的文件相比，只是「冰山一角」。

密件最初在3月初已上傳到極少眾的Discord伺服器上，後來傳到Discord有關遊戲Minecraft的伺服器上開始較為人所知，但要到近一個月之後，同類的密件在4Chan貼圖討論區、Telegram等其他社交媒體出現之後才獲得廣泛注意。目前，沒有證據顯示美國政府遠早於《紐約時報》報道出街之前就已對泄密事件知情。

根據《紐約時報》引述美方官員的報道，雖然密件當中包含了不少對於國防部和美軍最高層的簡報內容，但有權限存取相關文件的人數成百上千。而跟斯諾登事件有明確爆料人和行動目標不同，這次事件的種種因由也還是一個謎。俄烏雙方都有聲音指責這是對方的資訊戰攻勢，用以左右烏軍預計會在短期內發動的反攻。這種動機不明的背景預計將會使美國政府的調查更為困難。

雖然我們還不能確定更多的密件會否被泄漏，但從目前已公開的文件內容來看，事件已對美國的外交、情報體系造成嚴重衝擊，更有可能影響到烏克蘭反攻的時程、部署和結果。

再揭美國竊聽盟友

正如斯諾登事件揭出美國竟然對時任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作監聽一般，這次密件泄漏也再次點明美國對「盟友」依然有着廣泛而深入的監視，盟友之間的「互信」只屬外交詞令。

密件顯示，美國情報部門對於以色列、韓國、匈牙利等國政府高層都有監聽。部份機密報告指出，在連月不止的反司法改革浪潮之中，不涉內政的以色列情報和特勤局（摩薩德，Mossad）高層鼓勵情報人員和民眾抗議相關改革；韓國的兩位國家安全委員會前高官（3月底離職）曾討論過美國要求韓國向烏克蘭輸出彈藥的相關問題，並對此表示憂慮；而匈牙利總理歐爾班（Viktor Orban）則曾在2月22日的一個政治策略會議中表示美國是其政黨的「三大頭號敵人」之一。

對於這些消息，匈牙利暫無回應。韓國則稱韓美防長通話後一致認為報告大部份資訊為偽造，並否認總統府有被美國監聽的可能性，不過此說似乎沒有太大說服力，未來必然會繼續為反對黨所利用。摩薩德則罕有地透過以色列政府發表聲明，稱密件內容「是謊言，完全沒有任何基礎」。

從此等反應來看，美國的盟友們暫時也沒有意圖讓泄密事件變成其與美國之間的外交風波。但如果如今已公開的密件真的只是「冰山一角」的話，未來的潛在泄密依然有可能破壞拜登的盟友外交。

或破美國對俄情報網

除了監聽盟友之外，密件也顯示出美國對於以俄羅斯為代表的對手亦有極其深入的情報工作。部份被泄漏的報告顯示，美國能夠掌握俄軍調動的地圖及其擁有的具體軍事能力，亦把握到俄軍的具體攻擊計劃，甚至詳細至哪一家發電廠、變電站、鐵路、交通建設會受到襲擊也知道，連俄羅斯為準備應付烏克蘭未來反攻將使用的北約制式坦克的作戰部署也早被美國情報機關截獲。

同時，過去大半年一直負責猛攻烏東巴赫穆特（Bakhmut）的華格納僱傭兵團（Wagner Group）的動向也掌握在美國之手。密件顯示，美國除了知道巴赫穆特的華格納兵團參與程度之外，也知悉華格納兵團在西非國家馬里部署的具體人數，更認為華格納兵團曾與土耳其接觸試圖購入軍火，再經馬里轉交華格納，並曾到海地交涉，希望利用美加墨等國不願派兵到當地制止黑幫的空洞，將華格納僱傭兵的勢力伸展到美國後花院之中。

這些看似鉅細無遺的情報如若可靠，人們就更能看清美國情報機關對於烏克蘭的支持有多重要。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次密件泄漏卻會讓俄方有反制美國情報機關的機會，有可能會打破了現有美方對俄看似甚為有效的情報網絡，影響其支援烏軍作戰的能力。

澤連斯基也被監聽？

對於烏克蘭而言，這次密件外泄的最大關注點就是它會否影響到俄烏戰爭的發展，特別是烏克蘭盛傳正將在短期內發動的反攻。

首先，密件的內容顯示出美國對烏克蘭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其實多有不信任之處。其中一項報告就提到澤連斯基本人在2月底曾提議用無人機攻擊俄國境內的俄軍部署地點，該報告用上的來源就是從監聽所得——這種對在俄境發動攻擊的意圖似乎也說明了為何至今拜登當局也不願跟隨波蘭、保加利亞對烏克蘭輸出戰鬥機。

另一同樣來自2月底的報告亦顯示出烏克蘭安全部門在白羅斯的人員不聽從上級指令，對當地一架俄羅斯的偵察機發動了攻擊。這顯示出美國對於烏克蘭國防安全部門各派各自為政的文化早已熟知，也許就構成了美國任何對烏武器輸出的升級都要經過漫長謹慎盤算的原因。這對烏克蘭爭取在戰場上擊敗俄軍當然毫無好處。

同時，密件也顯示出美國透露出烏克蘭空防彈藥即將用盡的嚴峻情勢，以至美方對於烏克蘭反攻的悲觀評價。

空防缺口　反攻無力？

根據密件中一項2月23日的報告，烏克蘭的空防系統有近九成依然依賴蘇聯時代遺留下來的S-300導彈和山毛櫸飛彈，然而按當時用量估算，烏克蘭在3月31日將會用盡其山毛櫸飛彈，在5月2日用盡S-300導彈，其前線空防將會在5月23日「完全耗盡」，而雖然歐美一直有向烏克蘭提供各式空防系統，但該報告卻認為這些系統都及不上俄羅斯攻擊的數量，指出如果烏克蘭未能填補這個空缺的話，俄羅斯有可能會取得其開戰以來也未能得到的空中優勢。

美軍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陸軍上將米利（Mark Milley）早前受訪就曾表示，雖然俄羅斯陸軍已被重挫，但其空軍卻幾乎完好無損。本年以來，不少軍事觀察家都對俄羅斯以空軍發動大型攻擊表示憂慮。雖然美國近來不斷「臨急抱佛腳」將空防系統往烏克蘭送去，但如果烏軍空防真的陷入彈盡之困，讓俄軍取得空中優勢的話，本來就欠缺空軍配合作陸上推進的烏克蘭反攻將要面對更大的困難，甚至使這輪反攻胎死腹中，被俄軍回過頭來利用空中支援施展更迅速的攻勢。

密件中一份2月初的評價也對烏克蘭反攻的潛在戰果大潑冷水，指出烏克蘭在兵源產生和維持、彈藥供應等各方面短缺，將限制反攻的進展和加劇人員折損，有可能導致烏軍最終只能奪回小量土地。

密件的其他多份報告內容指出俄軍死亡人數約在3.5萬至4.3萬之數，比烏克蘭高於一倍，而俄軍損失超過2,000架坦克，在戰場上只餘419架服役，而其在烏東地區的消耗戰也正陷入僵持可能會使戰事持續至2023年之後。可是，隨着美歐援烏熱度減退，如果烏克蘭未能透過本年的大反攻打出戰果，俄軍的最終勝算將大大增加。

這次密件泄漏本身也使烏克蘭反攻雪上加霜。密件部份內容將西方軍備援烏、訓練烏軍的詳細計劃揭穿，當中也包含了各個烏克蘭軍旅的具體狀態，諸如彈藥、裝甲庫存量和使用量等等，這些數據很有可能會讓俄方看穿烏克蘭的具體反攻方略。根據CNN引述烏方消息的報道，這次泄密事件已迫使烏軍改變其部份軍事計劃。

由於本年的大反攻是烏克蘭籌備良久之事，此時的變陣很明顯會對其原來的布局和戰爭預期造成負面影響，但這個影響有多大則尚難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