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拜通電」與「台灣正名」：從細處解讀中美關係的微妙變化

中美首腦通話的關鍵訊息是雙方同意繼續通過多種方式保持經常性聯繫，將責成雙方工作層加緊工作、廣泛對話，為中美關係向前發展創造條件。而此時傳出的美國為台灣代表處更名的消息卻被各方低調處理。特別是在媒體爆出拜登在通話當中要求與習近平舉行峰會卻被拒的消息後，種種跡象表明，中美關係已經開始起了微妙的變化。

9月10日，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了個90分鐘時長的電話。兩人上一次通話還是7個月前的中國農曆新年期間，那次通話可被視為是拜登的一個禮節性「拜年電話」。因此，這次通話嚴格意義上說是拜登上台後兩人的第一次真正對話。

從雙方發布的通稿來看，這次通話的姿態意義要大於實際意義。用美國白宮發言人的話來說，這不是一次意圖產生最終結果的通話。但兩國領導人能夠通話，本身就有特殊意義，因為高層溝通缺乏是判斷兩國緊張局勢的重要標準。

在美方看來，過去雙方的阿拉斯加會談、美國副國務卿謝爾曼（Wendy Sherman）今年7月的天津之行，中美關係不但沒有任何改善，相反中國的「戰狼外交」還發揮到了極致。中國外交官員不但無意進行嚴肅實質的對話，而且還熱衷於搞「大內宣」博取眼球。如果美中外交僵局持續下去，雙方潛在衝突風險將越來越大。因此，如果要想美中關係重回正軌，就需要與中方最高領導人直接對話尋得突破。拜登電話的核心訴求就是不希望中美由於競爭而蜕變為衝突，其他的諸如氣候變化、人權、經濟等話題都不是通話的主要內容。而從本質上看，美方並沒有對美中合作抱有太大希望，只是不願意看到最壞結果的出現。

而在中方看來，習近平提出的中美要回答「世紀之問」和「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隱喻，核心也是希望中美關係能有所轉機。如同中美駐美大使秦剛所言，中國從來沒有把超越美國作為目標，從來沒有挑戰和取代美國、稱霸世界的野心。如果美國能夠放下身段，在涉台、涉港、涉疆、涉藏、南海等中國核心關切問題上不觸碰和挑戰中方紅線，中美關係就能穩步發展。但很顯然，美方不會在這些其認為是普世價值和兩種不同道路選擇的大是大非問題上輕易讓步。

但中方通稿中的一句話透露出中美首腦通話的關鍵訊息，即中美元首同意繼續通過多種方式保持經常性聯繫，將責成雙方工作層加緊工作、廣泛對話，為中美關係向前發展創造條件。這說明，與之前的中美對抗姿態相比，通過最高層通話，雙方有可能開始在工作層面開展務實工作。這是一個好消息。

但就在中美元首通話的第二天，英國《金融時報》卻報道稱台灣外交部長吳釗燮和國安會秘書長顧立雄日前訪問了美國，並在距離華盛頓一個小時車程的馬里蘭州州府安納波利斯與美國國安高層舉行年度美台特殊管道對話（台灣稱蒙特瑞會談，Monterey Talks）。台灣在會中正式提出將目前的「駐美國台北經濟文化代表處」（Taipei Economic and Cultural Representative Office，Tecro）更名為「台灣代表處」（Taiwan Representative Office）的要求，而白宮國安會印太關係協調員坎貝爾（Kurt Campbell）據說傾向於同意台灣的這一要求。美國為台灣更名顯然比立陶宛為台灣更名要嚴重太多。

美國有意為台灣更名的消息與中美領導人責成雙方工作層加緊工作的消息，顯然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信號，後者是為中美管控衝突，而前者則是激發中美爆發衝突。消息一出便引發各式各樣的猜測，有認為是美國打「台灣牌」與中國玩「兩手」策略，有認為是習拜通話後、拜登為避免反對派指責其向中方示弱而打台灣牌，還有認為是台灣民進黨和白宮內部「挺台」勢力的私下操作等。

中國的《環球時報》和有關學者也火力全開批判美國和台灣，警告美國此舉是在試探中國底線，警告台灣一旦美台關係發生質變就會地動山搖，其後果很可能是一場戰爭。

但與《環球時報》不同，中美台三方官方的表態都相當克制。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只簡單回應稱已向美方提出嚴正交涉，呼籲美國停止任何形式的美台官方往來和提升實質關係，停止向台獨分裂勢力發出錯誤信號。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未正面回應該問題，只重申美國對台灣的支持堅若磐石，但美方也無意改變一個中國政策。對台灣來講，美國如果能為台灣更名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台灣方面也僅僅表示，近年來台美關係增長有目共睹，台灣與美方保持着密切溝通，也穩健深化各領域的合作伙伴關係。而吳釗燮和顧立雄9月14日返台後也極為低調，閉口不談代表處改名之事。台灣有關方面甚至放出消息，稱此次台美高層官員會晤並不包含該議題。

從三方低調回應來看，中美都不想讓該事件影響到中美管控衝突和推進對話的努力。從時間上來看，拜登提議和習近平通話與美為台灣更名都不是臨時起意，是同步推進的。拜登上台後，為了對付中國，與歐盟、北約、日本、澳洲等盟友密切了關係，而為台灣更名必然也是美國在中美關係惡化後的一個備選方案。如果這次拜習通話，中國仍舊表現強硬，那麼美國就會打出台灣更名牌來施壓中國。

因此，當美台會談的消息不知出於某種原因被披露出來後，台灣很可能在美國施壓下保持低調。但是，為台灣更名話題的冷熱要視中美之間未來能否在工作層面取得進展而定。如果中美關係止步不前或者繼續倒退，該話題就不免會被拿出來繼續炒作。

習近平稱，中美關係不是一道是否搞好的選擇題，而是一道如何搞好的必答題。拜登也認為中美建立預防機制、強化管控、競爭而不衝突符合美中利益。中美能否處理好彼此關係，能否在氣候變化、疫情防控、經濟復甦以及重大國際和地區問題上協調合作確實攸關世界前途命運，中美是到了該認真考慮如何回答好這個「世紀之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