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外交四面開弓 世界該如何撲滅特朗普的氣燄?
繼排場十足、於上月28日結束的四天日本訪問行程之後,特朗普於周一(3日)一連三日國事訪問英國,將獲英國皇室隆重款待。不過,特朗普出訪前就先為美英、美歐關係埋下外交地雷:他一方面批評首相文翠珊(Theresa May)的脫歐談判策略,提議英國要拒絕繳交「分手費」,另一方面又大讚脫歐黨(Brexit Party)黨魁法拉奇(Nigel Farage)、保守黨前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等疑歐派大老,自以為是國際右翼思潮祖師一般,讓英國傳統政客及歐盟建制大感不滿。除了如此高調插手英歐內部政治之外,在此中美貿易關係愈趨緊張的局勢之下,特朗普更是四面開弓,將於6月10日藉邊境非法移民問題,向墨西哥全部進口商品加徵關稅之餘,又將印度從免關稅安排中抽走,開動貿易施壓。
特朗普「愈來愈強硬」的自信
自去年中美關稅戰開打,評論界一直有特朗普將會聯結盟國、集中針對中國的說法。無論是去年7月與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Jean-Claude Juncker)一同宣布啟動美歐貿易談判,還是及後改動不大的《美墨加協議》(USMCA),也確實似有此等趨向。
直到特朗普在5月初再向中國加徵關稅,他及後也就決定取消對加拿大及墨西哥的鋼鋁關稅,以促成《美墨加協議》的落實,並且押後對歐盟、日本等國開徵汽車關稅的決定半年,使美歐、美日的貿易關係暫時得到緩衝。此時,特朗普更愈似有集中抗華之勢。
然而,想深一層,押後半年的汽車關稅依然是懸在歐日頭上的利劍,而且特朗普上月訪日期間依然堅持會在8月與日本達成貿易協議,加上美國正在蘊釀制裁德國與俄羅斯的天然氣運輸管道合作,將是強勢介入歐盟內部政治的一步——如此種種動作看來,特朗普的緩和做法,只是暫時之變,長遠向各國分別開弓,才是他的長期戰線。
上周特朗普宣布對墨西哥開徵關稅,適逢《美墨加協議》的落實正有進展之望,可見特朗普對美國信心飽滿:八成出口皆依賴美國的墨西哥,無論如何被無理壓制——墨西哥根本沒有義務要幫助美國解決其非法移民問題——也不能放棄類似《美墨加協議》的自由貿易安排。
有傳負責對華談判的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和財政部長姆努欽(Steven Mnuchin)都反對特朗普重開對墨貿易戰線;然而,特朗普卻一意孤行。
美國優勢來自「一對一」的單打
誠然,面對特朗普放棄多邊主義,對各個國家進行一對一「單打」的策略,如今世界各國也是處於頗為被動的狀態,絕大多數的回應措施只是對於美國貿易施壓而不得不作的同類回應——例如中國對美國貨品的報復性關稅,雖然數額遠超其他國家對美國鋼鋁關稅的同類報復,不過性質完全一樣。
此類報復性關稅,在特朗普看來,根本未有從根本上打擊美國經濟。而且,客觀而言,在「一對一」的比較之下,由於美國的龐大市場與嚴重貿易逆差,受針對國家的報復力度受到量的限制,也注定難以追及美國的關稅——況且,不少受針對國的產品,還有其他國家的貨源(甚至未來產能)可替代。
在全球的高新科技產業層面,情況亦極為類似。美國企業擁有非常廣泛的高新科技專利、產品及服務,如果美國政府要針對某國企業,禁止科技輸出,將造成極大影響。例如華為屬下的海思半導體,勢將失去現有晶片開發軟件及服務的支援,更得不到使用ARM基礎晶片結構的授權,而要靠現有版本或其他公開的替代技術作發展,定將經歷一段中短期的艱難局面。
反過來說,雖然中國也或會以稀土出口的限制,以及將美國企業加入「不可靠實體清單」等相應做法去抗衡美國,不過中國一方面不願自絕於世的來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另一方面,其客觀實效也難以比得上美國的針對性禁制。
不過,美國的相對優勢,只來自這種「一對一」的較量。脫離了「一對一」的框架,美國的優勢就愈發難見。例如,「日歐自貿協議」,以及沒有美國參與的「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近半年落實以來,就對美國部分農產品出口造成應聲急挫的打擊。
「多對一」抗衡 是一場持久戰
要以「多對一」的方式應付美國,其核心前提是這一個「多」能夠融和各國的不同利益,並統一槍口指向美國。這需要的是一場持久戰。
然而,此時此刻,不少國家對於特朗普治下美國也還是抱着「這個異化的美國只是一時之變」的想象,以為特朗普一去,美國就會「回歸正常」。特朗普自己也就多次指中國正抱持這種心態;而民主黨人對美國傳統盟國的說辭也是一樣:「我們會回來的。」
這種心態使得不少國家對美國的強硬對外政策只抱着「兵來將擋」的態度,例如歐盟與日本雖然已被美國拉回貿易談判桌上,不過前者卻說「不談農產品」,後者則似以國內選情拖延,只希望目前的膠着狀態不會惡化,靜待美國「回歸」。
即使未來美國真的會「回歸正常」,這種「正常」也只不過是暫時的——另一個類似特朗普的人被再度選上,絕非不可能之事。因此,世界着實要放下這種「美國」會回來的幻想,準備好打一場能帶來根本改變的持久戰,不只讓美國不敢再特朗普化,也不讓其他國家變成「美國」。
這場持久戰更要求雙管齊下。首先,要有「由下而上」的對策,由各國就特定議題解決分歧開始;中日關係改善、中歐在一帶一路合作、全面投資協議的進展便是其中例子。
其次,也要有「由上而下」的操盤。世界各國的政治領袖,要有對國際社會的理想狀態提出一套說法——正如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為歐盟所提出的「重生」宏圖一般——去抗衡特朗普赤裸裸、「有利就是對」的實用主義。理想不一定能實視,卻能抗衡特朗普式的國際右翼思潮。
在這一場持久戰之中,全球各國(包括美國)也難免會受到實際經濟損失,更或會拖累不少才剛從金融海嘯餘波復甦的國家,不過此等損失,若能換來國際秩序的革新,確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