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失業問題將持續十年?勿讓青年問題成政治問題導火索
在三年新冠疫情和內外政策、形勢的疊加下,當下內地社會正面臨棘手的失業問題,其中尤以青年失業問題最為突出。一方面被三年疫情衝擊的群體和被教培、房地產等行業裁員的人都亟待重新就業,今年又有超過1100萬大學畢業生需要找工作,另一方面經濟復甦的基礎並不牢固,形勢不容樂觀,新增就業崗位相對有限。龐大就業需求和有限就業機會之間的不匹配,讓內地社會的就業問題牽動人心。
據中國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今年5月,內地城鎮調查失業率為5.2%,16-24歲、25-59歲勞動力調查失業率分別為20.8%、4.1%。這組數據中有兩處值得關注。一處是5.2%的城鎮調查失業率,僅比新冠疫情爆發之前的2019年11月5.0%的城鎮調查失業率略高0.2%,與許多民眾的具體感受有明顯差距。
當然,國家統計局在統計就業人口時把「每周工作一小時」納入就業範圍,故顯得數據好看一些。但正如當年鄧小平所說:「生活水平究竟怎麼樣,人民對這個問題感覺敏鋭得很。我們上面怎麼算帳也算不過他們,他們那裏的帳最真實。」比漂亮數據更重要的是民眾的具體感受。從內地社會瀰漫的情緒來看,從被稱為就業蓄水池的外賣騎手、快遞員、網約車司機的爆滿來看,真實的失業率顯然比官方統計數據更高。
另一處是青年群體的失業率。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是,16-24歲、25-59歲勞動力調查失業率分別為20.8%、4.1%。這同樣與許多民眾的感受有明顯不同。不久前,《財經》旗下的微信公眾號「財經十一人」刊發了一篇文章《到底有多少青年人失業》。該文把16—40歲的人口視作青年,從三個領域進行了具有參考價值的初步估算:分析疫情三年(2020年到2022年)每年新增就業人數與應屆畢業生數量之差,可推算出1500餘萬新畢業生當年沒有找到工作;分析疫情三年A股上市公司平均員工數的減少和去年企業註銷率,大致推算2500萬青年遭遇失業;分析疫情三年因失業而返鄉的農民工群體中的青年人數佔比,可推算1400萬青年農民工失業返鄉。
該文基於這三個領域的測算,認為「疫情以來大約共新增了5400萬左右青年人失業人口」,但「不排除有相當部分經過一段時間又重新找到了工作,或者通過靈活就業形式,實現了再就業」,比如三年以來網約車司機、外賣騎手、快遞員等就業人群大規模激增,故仍有2500萬—3000萬青年失業。這一估算數據雖未必準確,但相對而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內地社會的憂慮情緒。
據《到底有多少青年人失業》一文的分析,青年失業問題不是暫時的。一是因為新進入就業群體的年輕人幾乎都會到城市中去,壓力完全擠向城市;二是因為中等職業教育、高等教育兩類畢業生的人數持續增加;三是因為經濟增速越來越放緩,創造新的就業崗位數量越來越難。該文寫道:「未來幾年將是改革開放以來就業形勢最嚴峻的時刻:既要消化過去三年的失業存量,又要面對城鎮就業需求達到歷史最高峰的事實,另一方面則供給面明顯收窄,就業矛盾比任何時候都突出。」
無獨有偶,上海財經大學校長、知名經濟學家劉元春近期發出警告:「青年失業問題不單是一個周期性的問題,而是系統性的問題、趨勢性的問題。 我們判斷,今後青年失業難題可能會持續10年,短期內會不斷加劇。倘若處理不當,將會引發經濟領域之外的其他社會問題,甚至成為政治問題的導火索。」嚴格地說,青年失業問題會否持續10年,尚難判斷,但風險不能排除,尤其是在青年失業問題已經十分突出的當下,應該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勿讓青年失業問題愈演愈烈。
不容忽略的是,近年來,內地年輕人的心態和對於未來的預期正在經受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大規模衝擊。過去十多年,內地社會有小粉紅之說。小粉紅的興起,本質上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騰飛後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回歸的結果。小粉紅現象固然離不開內部政策的影響和外部環境的刺激,但最重要的基石仍是以經濟騰飛為核心的國家崛起。
這其實與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成為政治合法性重要來源的邏輯不謀而合。內地社會的小粉紅,儘管具有國家主義、民族主義的傾向,但終究是成長於改革開放之後,故自小在耳濡目染的環境下有着異於改革開放之前的權利意識。這就使得如果小粉紅群體的信心和預期持續被經濟下行的寒意打擊,若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屢屢遭受困境,那麼時而久之,他們的心態和觀念必然發生逆轉,一旦突破臨界點,不排除會造成經濟問題之外的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的可能。
從近代以來的世界發展經驗來看,青年穩則國家穩。青年人因為血氣旺、後顧之憂比較少、充滿激情、容易衝動、反抗精神強的特質,使得若大批青年持續處於失業狀態,一旦積蓄耗盡,家庭無力資助,他們的不滿、憤怒往往會影響社會的穩定。
從目前情況來看,因為內地社會有着改革開放45年經濟持續發展的巨大家底,多數家庭都有一定程度的積蓄,尤其是今天年輕人的父輩、祖輩,不僅本身是改革開放的獲利者,而且家庭觀念極強,但凡有可能,通常都樂於幫助家裏年輕人度過難關。這就使得中短期內多數家庭尚能應付青年失業問題。但這畢竟有一個限度,而且不能忽略許多內地家庭都被高房價掏空了積蓄,債務水平較高。正因這樣,當下內地社會應該清醒意識到失業問題尤其是青年失業問題的緊迫性,趁現在年輕人的心態和預期尚未發生結構性變化之前,採取妥善措施,緩解他們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