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亞從未實現的繁榮：全球現實下天然氣之夢破滅

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的上漲可以塑造一個地區的命運。當大型礦業和油氣勘探者突然對偏遠地區表露出興趣時，這一地區就可能成為資源發掘的前沿——一個遠離國家社會經濟中心卻對該國經濟非常重要的地方。

作者為英國巴斯大學（University of Bath）社會與政策科學系發展研究中心講師Aidan Barlow

從2000年代末和2010年代初，高大宗商品價格引發全球對新的富含油氣資源地的勘探。坦桑尼亞南部沿海的姆特瓦拉區（Mtwara）就是其中之一。

2010年至2015年期間，姆特瓦拉從落後的邊緣地區發展成為坦桑尼亞天然氣行業的前沿地區。

姆特瓦拉位於坦桑尼亞最南部，與莫桑比克接壤。由於基礎設施落後，該地區在地理上一直與坦桑尼亞其他地區隔絕。南部地區的經濟表現歷來不如北部地區，而無論是殖民時期還是後殖民時期的政府都沒有關注當地居民的需求。

我在姆特瓦拉的研究探討了人們期望天然氣開採所能給他們帶來的影響，以及大宗商品價格周期和礦業生命周期等因素如何影響發展的政治經濟學——簡單來說，就是政治與經濟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的方式。

在研究過程中，我發現天然氣產業有望加速姆特瓦拉的發展。人們對姆特瓦拉未來的想像，也不再是有限的發展，而是財富增長和區域的繁榮。

實際上，前沿資源陣地建立後，人們對經濟發展會給當地人帶來什麼、以及發展速度有多快的期望都改變了。

但這些期望並沒有實現。天然氣價格從2009年的每百萬英熱（Btu）16美元跌至2017年的每百萬英熱4美元（1英熱等於約1055兆焦耳）。石油和天然氣公司大多對姆特瓦拉喪失了興趣，相關行業也隨之崩潰。

未能實現的繁榮仍然帶來了一些影響，如建了一半的酒店、更高的食品價格和更可靠的電力供應。但許多工作崗位已經消失。

這項研究加深了人們對自然資源如何與發展相互作用的理解。在姆特瓦拉（Mtwara），資源本身並沒有帶來經濟繁榮，人們對未來天然氣將帶來繁榮的預期卻催生了經濟增長。當這一預期未能實現時，該地區遭受了真正的蕭條。如果要基於資源設計發展戰略，在進行大規模開採之前就必須考慮到這種可能性。

預期

2018年，我在姆特瓦拉採訪了當地商界領袖、政界人士、社區領導者、村民和曾經在天然氣行業供應部門工作的人等各類人士，了解天然氣行業如何影響經濟發展。我們很快就發現，無論是2013/14年的管道抗議活動——反對建設一條從姆特瓦拉到三蘭港（Dar es Salaam）的天然氣管道，還是電力基礎設施建設，儘管表達方式因人而異，但只要牽涉到天然氣，每個人都有故事要說。

但採訪結果顯示，有兩個群體受到天然氣行業的影響格外顯著：當地企業和居住在姆納西灣（Mnazi Bay）最靠近陸上開採點的居民。

我發現，人們認為天然氣能夠促進經濟發展，正是這一點推動了該地區的大量投資。

投資主要集中在供應上。姆特瓦拉缺乏有國際認證的酒店、餐飲公司或其他為石油和天然氣工作人員提供的便利設施。房地產和建築業也搭上了這股投資浪潮。

政治也對此產生了影響。坦桑尼亞執政黨CCM在2010年大選中重申了這一承諾。我在姆特瓦拉期間，該黨一直在重複這句競選口號：「姆特瓦拉將成為新杜拜！「

姆特瓦拉成為國際和國內資本的前沿陣地。豐富的油氣資源所帶來的未來似乎已經板上釘釘。

除了政治承諾之外，姆納西灣的人們相信，天然氣產業已經產生了積極的經濟影響。道路改善、電力基礎設施變得更加可靠並不斷擴大，人們在天然氣供應部門找到了工作。他們希望這種情況能夠繼續下去，並從天然氣行業佔用的土地上獲得補償。

短短幾年間，國際天然氣價格與姆特瓦拉的經濟前景、人們對未來的想像緊密相關。

現實

但到了2015年，2010年代初使姆特瓦拉成為資源前沿的天然氣價格下滑。繁榮期中發展最突出的行業受到的衝擊最大。

為接待石油和天然氣行業高薪員工而建造的酒店現在不得不改變經營模式，迎合收入較低的當地人和季節性腰果貿易商的需求。在發現天然氣之前，腰果是當地經濟的基石。在整個城市，特別是海岸沿線，仍然能看到一些建了一半的酒店。

在我的採訪中，靠近陸上開採區的村民們傾向於討論當地發展比"繁榮 "時期放慢了。為天然氣基礎設施提供土地等而作出的犧牲並沒有帶來更多的發展，許多工作也都是臨時建築工作，因此隨着蕭條消失了。

此外，該行業還對環境造成了影響，如污染和破壞經濟作物。

一個不成文的社會契約被打破了。

人們對天然氣未來發展的看法發生了變化。人們不再相信天然氣會加速發展。人們認為發展速度已恢復 "正常"，即發現天然氣之前的速度。

經濟潛力仍在，但2010年代晚期的全球低油氣價格確保了天然氣行業不會推動經濟增長。

不斷變化的能源格局

從歷史上看，姆特瓦拉一直處於全球經濟的邊緣，是腰果原料的供應地。隨着天然氣的發現，該地區突然變成了 "能源前沿"，吸引了大量國內外資本進入。能源格局的快速變化能夠迅速創造和再造前沿地區，並改變生活在這些前沿地區的人們的生活。

自本研究開展以來，能源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推高了天然氣價格，歐洲領導人開始將非洲視為潛在的天然氣來源。姆特瓦拉再次具備了成為真正資源前沿的 "潛力"。但是，價格上漲是否會重新激發當地對經濟發展的熱情還有待觀察。

本文轉載自The Conversation，香港01獲授權編譯，未經授權不得轉載，點擊閱讀英文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