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復辟一周年：女性權益倒退　塔利班「形象工程」崩潰？

從去年8月15日塔利班重奪阿富汗政權至今已過去整整一年，時隔近20年又捲土重來的塔利班此番上台時承諾會積極改變，尤其是受到國際社會廣泛關注的女性權益。一年過去，如今這些權益落實了嗎？

還有不到幾個月，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Kabul）就讀小學六年級的Maryam（化名）將要畢業，但這位成績在學校名列前茅的學生決定要在期末考試中考出個不及格的成績。她對《衛報》（The Guardian）記者表示：「我會確保自己答錯一些問題，這樣我就可以重讀六年級。」

今年3月23日，阿富汗的女子中學終於在男子中學重開半年後重新開學，當局卻在同日撤回讓女孩返校的決定，並且進一步延長對這些女學生的無限期禁令。就在前一天晚上，阿富汗教育部發言人還發佈影片祝賀女生們返校，惟抵達學校的女孩們或是在校門口等待期間吃了閉門羹、或是在教室坐下不久就被教師要求回家。

「女孩為什麼要學工程？」

阿富汗塔利班發言人沙欣（Suhail Shaheen）其後解釋指，延期的原因只是「決定女孩校服上技術層面的問題」，「不存在禁止女孩上學的問題」。但迄今為止，全國除個別北部省份外的絕大多數地區的女子中學仍未開放。

公立大學雖在今年2月至3月間向所有學生開放，但在讀的男女學生被勒令分開上課，但由於女孩無法就讀高中、參加畢業考試並取得畢業證書，事實上無法進入大學參加高等教育。去年塔利班讓所有十二年級女高中生自動畢業，卻未舉辦國家大學入學考試，使得女畢業生無法入讀公立或私立大學。高等教育部發言人塔基（Maulawi Ahmed Taqi）說：「如果我們沒有高中畢業生，自然就不會再有新的女大學生了。但我認為教育部有希望推行政策，促進學校開學。因為我們已經意識到它的重要性，對女孩教育的禁令是暫時的。」

但《衛報》引述一位與塔利班領導層有聯繫的消息人士指，即使在未來幾個月內消除婦女進入高等教育的實際障礙，當局也在考慮將其限制在醫療保健和教育領域的學位。該消息人士表示：「塔利班領導層想重組大學系統，將女孩的教育簡化為特定的院系，他們問：『女孩為什麼要學習工程學？』」

就業也不保　留家由男性親戚「代工」...

儘管塔利班的代理總理哈桑（Mohammad Hasan Akhund）堅稱，在伊斯蘭教法下女性可以繼續工作，亦沒有頒佈全國性的禁令，惟現實中從公共部門到私人企業，大量女性僱員在塔利班上台後失業在家。

去年8月以後，喀布爾的女公務員收到通知留在家中，而政府繼續向她們支付少額工資；及至今年7月中，財政部要求在家的女僱員派一名男性親戚代為工作。除公務員外，女性佔36%的教育行業，也因大量女學生禁學而無法繼續工作。

世界銀行（World Bank）最近的一項調查指出，阿富汗有42%由女性持有的企業已經暫時關閉，而男性持有的企業則只有26%關閉。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今年的一項研究則顯示，女性就業率在塔利班接管後的幾個月裏下降了16%（男性就業率下降了6%），並警告如果相關限制繼續加劇，該比例可能增加到28%。

此外，塔利班於今年５月進一步頒佈法令，要求女性如無必要應待在家中，若必須出門則應當由丈夫或家中成年男性陪同，並穿上除眼部外、從頭至腳趾都覆蓋的罩袍，若有違反，其男性親屬將被處以監禁。

內部分歧與「形象工程」

有跡象表明，塔利班在女性教育、就業等權益上的反覆無常，可能是其內部分歧所致。據英國廣播新聞網（BBC）報道，多個消息來源透露組織內少數有影響力的強硬派仍然反對讓女孩返校，尤其是對目前隱居於坎大哈的最高領導人阿洪扎達（Haibatullah Akhundzada）有巨大影響力的坎大哈強硬派，他們與在社會問題上相對溫和、掌握軍事力量的東部哈卡尼派（Haqqani）立場相左。

另據《華爾街日報》報導，除少數強硬派外，組織內其實沒有人反對女孩就學，個別成員更在3月就學校關閉後公開批評，一些高層則把自己的女兒送回卡塔爾或巴基斯坦上學。這些溫和派認為，只要在校園內進行性別隔離，便不存在任何宗教上的理由禁止女孩上學，亦有官員指出開放學校對穩定新政府、加強塔利班合法性和國際承認至關重要。

當時，一名塔利班成員曾在自己的Twitter賬號上批評關閉女校、要求政府官員留鬍子等舉措，但該成員後來被塔利班情報部門找去問話，最終刪除了推文、並為其評論道歉。其後塔利班推行的罩袍令，則被視為強硬派逐漸在塔利班內部佔優勢的證據。

阿洪扎達則在上月1日一次罕見的公開講話中表示，宗教委員會將在政府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實施「非常純粹且獨立的」伊斯蘭教法，更稱「即使受到核武器攻擊也不會聽異教徒的話」。

值得注意的是，塔利班於今年1月在挪威首都奧斯陸與來自歐盟及美、英、法等多國外交官員進行會談，討論對阿富汗的人道主義援助。嚴重依賴國際援助款的阿富汗在此之前有80%的援金遭到中斷，近百億美元資產被凍結，是次會談因而對阿富汗至關重要。作為恢復援金的條件，塔利班承諾最快在3月讓女性重回各級學校，唯該決定在實施當天被撤回。

在塔利班仍卡在「校服問題」上無法重開學校、國家經濟民生極端困難之時，塔利班已經公佈並推進了在全國34個省建立龐大的宗教學校網絡的計劃，包括每個省一所可容納1000人的大型宗教學校（madrasahs）、以及每區兩到三所小型宗教學校，用來向男學生灌輸伊斯蘭教義。

相比之下，塔利班維護女性權益的種種承諾，淪為一時安撫國際社會的空談，如今看來更是兌現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