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狄茲及其世界

撰文:陳子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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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狄茲是個活於17世紀末至18世紀初德國的理髮師、外科醫生和旅行家。也許他70多年的生命並不顯赫,對比起其他歷史人物只是平平無奇,但他卻留下了一本重要的回憶錄。歐洲在17、18世紀之交正處於重要的變革時期,通過他的回憶錄,我們可以一窺這個時代的景貌。

約翰.狄茲(Johann Dietz)大師,在1655年出生於德國地區下薩克森(Lower Saxony)的城市哈勒(Halle)。他是一名理髮師、外科醫生和旅行家,並撰寫了一本回憶錄,成為日後認識17世紀歐洲歷史的重要來源。他是一名繩索製作大師的兒子,在城市裡長大,接受良好的城市中產階級教育。雖然他童年時受父親虐待,但他還是在1684年完成了他理髮學徒的生涯並在18歲時開始一邊旅行一邊執業。他旅程的第一站是柏林,被理髮大師舒伯特(Schubart)聘請。此後他又到了斯潘道(Spandau)。

約翰.狄茲主要活躍的地方。(Google Map截圖)

1686年,他以軍醫的身份參加入大選帝侯腓特烈.威廉(Frederick William,1620至1688年,霍亨索倫家族Hohenzollern)為對抗奧斯曼土耳其人入侵匈牙利而組成的遠征軍。經過11個星期的艱苦戰役,終得以苦勝。回國以後,約翰輾轉在柏林、馬德堡(Magdeburg)、哈爾堡(Harburg)和漢堡(Hamburg)等德國城市工作。

此後他登上捕鯨船「鹿特丹的希望」擔任船醫,開展前往北冰洋的旅程。他一生中曾經兩次到北極旅遊,第二次他幾乎在此地方丟掉了自己的性命,自此他就再沒有在大海中航行過。經過這些旅程後,他回到他的家鄉哈勒,但因為遭受到其他理髮師的嫉妒而離開。又遊歷了一段時間,他終於成為皇家理髮師和理髮工會的大師,並在哈勒定居。他在1738年去世,享年72歲。

政治和經濟環境

普魯士.布蘭登堡的大選帝侯腓特烈.威廉。(出自17世紀的低地畫家Frans Luycx;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在參與對抗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戰爭期間,約翰在病倒時被一名天主教神父逼令他從基督新教改宗為天主教。這揭示了基督新教興起以後的宗教危機。16世紀初,新教興起引發宗教改革。但很快宗教問題演變成整個歐洲的政治問題並演變成戰事。1555年雖然確立了「誰的地方,以誰的宗教」(拉丁:cujus regio, ejus religio)這原則處理宗教信仰問題;但新舊教之爭並沒有因而完結,到了1618至1648年又因宗教之爭而爆發三十年戰爭。在多場宗教戰爭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和西班牙等傳統天主教國家開始走向衰落,而信奉新教的丹麥、瑞典等國家則日漸崛起,標誌着舊時代的終結。在約翰.狄茲的時代,德國地區剛經歷完三十年戰爭的破壞,德國北部的新興新教國家如普魯士(約翰本人參軍所加入的大選帝侯腓特烈.威廉)等相繼崛起,挑戰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

此外,中世紀以來,工會(guild)壟斷了歐洲不少行業。公會組織在德國地區尤為興盛,與城市和商業發展有着密切關係。約翰本人是繩匠公會大師的兒子,後來他自己也成為理髮工會的大師。他的一生反映了公會制度下的歐洲城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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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新大陸後的歐洲

此外,從約翰的回憶錄也可以看到發現美洲新大陸對歐洲人日常生活的影響。約翰在他的回憶錄提到吃火雞和吸煙草這些在發現美洲新大陸之後才出現的歐洲日常習慣。約翰的冒險旅程見證了歐洲海洋霸權的興起——他在漢堡時就說:「除了船之外,別無所見。」還有,約翰曾參與過北極捕鯨活動其實也是歐洲17世紀的重要活動。由於人類的過度捕獵,在16世紀已很少能在歐洲海岸見到鯨魚。北極捕鯨隊的興起反映了船舶建造和和航行技術的進步,使人類能夠進入北冰洋進行捕獵。

17世紀的捕鯨活動正是該時代的重要印記。(17世紀荷蘭畫家Abraham Storck的作品Walvisvangst;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另外,約翰曾提到他本來是想前往西班牙的,但「當地的東西都是六、七倍(價格)」。西班牙在發現新大陸後,在秘魯等地開採了大量銀礦。白銀大量流入歐洲,讓國家變得富裕的同時,卻也造成失控的通貨膨脹。這些白銀往後再通過交易流入其他歐洲國家,甚至到遙遠的中國刺激了中國的白銀流通。約翰的見聞正反映了發現美洲後歐洲物價上升的情況。

理髮師和外科醫生

現代人也許會好奇為什麼約翰作為「理髮師」會一直以醫生的身份到處遊歷。其實在當時的「理髮師」除了負責剪髮外,也負責外科醫生的工作。中世紀開始,理髮師會兼辦放血和急救等外科手術。在黑死病肆虐中世紀後,歐洲人的衛生和健康意識逐漸加強,不再把疾病和宗教信仰連繫起來。當時的外科理論認為黑死病等傳染病是由血液受到污染所致,故提倡「放血」的針對療法。

約翰本人也經歷過好幾次傳染病。在他的日記中有記錄到他對傳統「放血」治療方法的質疑,並且提出較為溫和的療法。這也反映了約翰時代外科醫學也正經歷理論體系的改變。約翰的經歷為我們提供了17世紀歐洲為新狀況的第一手資料。

一名「理髮師」為病人進行外科治療。(圖片來源:Wellcome Library, London)

約翰.狄茲生活的年代正值歐洲進入近現代的時期,屬於一個變革和創造的年代。他雖然生平不算顯赫,但生活也絕非平凡——見證了西方商業、航海、戰爭和城市等發展,和新時代的誕生。約翰.狄茲的回憶錄,成為我們認識和了解這個時代的第一手資料。

參考資料:

Johann Dietz, Mervyn Horder ed., Bernard Miall trans., Memoirs of a Mercenary. London: The Folio Society,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