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農夫】大學畢業去學耕田 父女檔經營本地有機農場

撰文:李欣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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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穩才是黎曾米有機農場的負責人,6年來埋首在農田努力研發新作物。女兒李靜兒(Proby)三年前提醒參與農務,這原來是父女二人增加交流的好機會,他卻有此保留:「農田工作太辛苦了,怕她一個女孩子承受不來。」
三年後,父女二人找到合作的平衡點:Proby在學習耕作知識的同時亦負責宣傳工作,讓更多年輕人認識農場及有機蔬菜;爸爸則負責農地實務,支持她的新念頭。在Proby眼中,爸爸過往是一名嚴父,二人交流不多,而因為「呢壇野」,二人才逐漸friend起來。
攝影:高仲明、部份由受訪者提供

苔蘚植物也有不同品種,有的葉子較大,形態較蓬勃;有的葉子較小,形態嬌小。兩個苔蘚恰似反映了二人個性,一個粗獷,一個文靜。

從村口的巴士站出發,李靜兒(Proby)沿着羊腸小徑走了約5分鐘,村屋逐漸消失,一大片農地出現,便看到爸爸李穩才正站在一堆雜草旁迎接我們,但這堆「雜草」,原來是一個香草寶藏,多達二十個香草品種正篷勃生長。

「你試試這個,花瓣甜甜的。」李爸爸摘下數朵琉璃苣給我們試食,說它價值不菲,有酒店會逐朵購入來製作甜品或伴碟,吃下去果然略帶甜味,口感似在嚼西瓜。

「這個金蓮花很有趣,初入口時無甚特別,花瓣會有少量蜜糖味,慢慢再咀嚼一下便會很得意,像正在吃『乜野』似的,你試下。」我和攝影記者聚精匯神地細細品嚐,終於吃出他所指的「乜野」是甚麼,「哇!是Wasabi!」

環繞在爸爸四周的一片「雜草」,正是一片香草寶藏。

李爸爸像獻寶似的,不斷在「雜草」堆中摘下各種花花葉葉,鼓勵我們或嚼或嚐,吃着吃着,不其然地把遞過來的都放進口,「唔係所有都可以食㗎!我叫你食先好食呀!」我們以極緩慢的速度品嚐這一片不過約5平方米的農地,大家都像個小學生般聆聽李爸爸的分享。

面積約一萬呎的黎曾米有機農場現時由爸爸和Proby共同打理,當中一大部份外租給對耕作有興趣的市民當假日農夫,留下約一個籃球場的面積自種,除了路邊一大叢香草,還有西瓜、青瓜、牛油南瓜、紫洋蔥、咖啡樹、紫香蕉等數十種古靈精怪的作物,他笑稱這是個實驗農場:「我喜歡耕作,亦喜歡嘗試培植不同的物種。」

爸爸現職是小學花王和社區農圃導師,Proby則是平面設計師,父女二人平日都要工作,只在下班或假日才打理,田間四通八達的水道,便是爸爸特意挖通,取代每天澆水。Proby也愛到農地,親手幫忙之餘亦趁機學習耕作知識,雖然自稱是初哥,但做起還是有板有眼,毫不「姐手姐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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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by從小便在田野長大,現在也毫不抗拒大自然。

農家獨有土炮托兒法
黎曾米有機農場的歷史說來話長,它原本是Proby婆婆(亦即李爸爸岳母)的祖地,黎是外公的姓,曾米則是婆婆的名字,取其「米糧增加」的意思。李爸爸兒時家庭亦是務農為生,生在農家,自然從小便要幫忙。「小時不用做功課,幫忙耕田是第一位,不做功課沒有人知,但不落田便大件事。因為媽媽要落田,把我放在田裏除了幫忙,又可順便看顧,目的就是讓我不要亂走。」他說自識行識走開始便已落田幫忙,在一塊沒有種菜的田上拔草;到五歲便要學懂分辨雜草和蔬菜,不能亂除,拔錯了便會被罵;到三年級就拿起鋤頭幫忙鋤田;到六年級,便要用擔挑背起兩個大水桶淋水。

數十年後Proby出生,黎曾米農場已租給別人耕作,李爸爸家的農地則轉種果樹,但亦沿用這土炮托兒法:「當時屋後種了龍眼荔枝,便把小孩放在田上,讓他們自己玩。」Proby對這段回憶十分懷念:「當時沒什麼娛樂或玩具,樹和泥便是我和弟弟的玩具,用鏟玩玩泥沙,把草拔出來又種回去,野生小孩般跑來跑去便是一天。」因為從小接觸,在潛移默化下認為大自然是美好的,對城市人來,夏天的蟬鳴是擾人清夢,她卻覺得如音樂般悅耳;如走過樹蔭有小蟲跌落身邊,也不會驚慌至失足向前,輕輕拍走便算。

Proby雖然是個少女,又是設計師,但換上遮陽的草帽和防紅火蟻的水鞋,全副武裝走上農田,亳無違和感。
參觀完露天的農田,爸爸又帶我們走進防蟲棚,隨手摘下一條青瓜,掰開一半遞給我:「我們是有機耕作,沒有農藥,不用洗也可以直接吃。」咬一口,清甜又多汁。

務農工作辛苦,爸爸疼愛女兒不希望全職參與
李爸爸現時是一名小學花王,兼任耕作導師。在11歲時,因為農業式微,為了糊口而踏足社會,曾做汽車維修、裝修、賣點心,七十二行做了一大半。「未結婚時,一有錢便去旅行,後來組織了家庭,生了小孩便要定下來,去做花王,一直到現在。」六年前更收回黎曾米,變成自家實驗有機農場。

自Proby長大後,便鮮有接觸農務,她笑稱自己貪玩,喜歡出九龍逛街。而爸爸亦希望她專注學業,不再是耕田第一。「他是個嚴父,常叫我多讀書,每次溝通都多是責罵,讀書的時候我們不太會說話,不太『friend』。」直至大學畢業後,Proby進入設計行業,同時對耕作產生興趣,更提議參與黎曾米的工作。

務農數十年,爸爸深明當中的辛酸,因而不希望女兒太快接手。

對於Proby的提議,爸爸當然歡迎,卻不希望她在這階段接手黎曾米,全職投入耕作,除了生計,也不想女兒太辛苦:「耕田真是好辛苦,(用手向後指一指),那邊便是大帽山,你有看過大帽山變成富士山嗎?我11歲時看過,當時山上零下兩度,我就在地面拔菜,你想像一下當時多麼冷呢。」在爸爸的立場,希望女兒大學畢業後能多接觸社會,過更好的生活:「在香港務農只能普通過活,但若想有較好的生活質素、想拍拖吃好一點,農夫工作未必能滿足。」

這三年來父女二人四出擺市集,推廣有機菜和香草。(受訪者提供)

伙拍經營農場  增米又增感情
Proby在三年前參與黎曾米工作後,除了學習耕作知識,亦變成宣傳大使,開設Facebook專頁,分享農地日常、解答問題。假日又與爸爸在市集擺檔,售賣有機蔬菜和小盆裁,雖然佔了不少私人時間,她卻樂在其中:「這也是一個減壓方式,當有人欣賞或成功賣出,或收到客人的回覆說成功培植,便很有滿足感。」爸爸對這宣傳大使亦甚為讚賞:「她讓更多人認識黎曾米。」

除了滿足感,父女二人更藉此增加交流,同時互相學習。Proby指自己是耕田初哥,關於農田的知識仍需要不時請教爸爸,就如剛剛他與我分享香草時,Proby也在一旁細心聆聽;而爸爸亦體會到兩代各有優點,長輩不能一味否定:「年輕人的想法會較新鮮,例如她曾經提議用磨腳石做花盆、用小玻璃瓶及苔蘚來製作裝飾,我認為不會有人買,便說『我唔做,要做你自己做』,後來她自行造出十個小盆裁到市集上售賣,最後大受歡迎全部售出。」

除了擺市集,二人亦會舉行苔蘚植物工作坊。

現在,爸爸明白不能再一味反對和責罵,學會收起嚴父形象,聆聽女兒的意見,亦會一起嘗試創作新作品,我笑問是否不會再『蹲起個款』,爸爸卻笑說:「款就一定有,自然就會蹲出黎,不過唔可以再自以為是啦。」雖然這農場暫時未能為二人增加大量收入,卻成功地讓二人的感情變得豐厚,黎曾米這名字真是意頭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