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巴黎畫派|在被撕裂的絕望末世 以藝術道出真相、喚醒人類

撰文:呂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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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有分顏色、有不同觀點,而藝術界也有不同藝術觀點,不過顏色光譜就遼闊得多。「新巴黎畫派」是二戰後歐洲藝術的重要流派,浪漫的畫風和當時美國充滿力量和速度感的風格迥異,就算同樣是抽象畫法也有不同味道和精神。最近,一個「新巴黎畫派」展覽在香港舉行,而畫廊其中一個創辦人是前法國總理的兒子,亦是趙無極的好友。他說這畫派最可貴的精神,是把歷史和當代中的真相坦白地說出來。
文:呂一行

Arthur de Villepin(左)的父親是前法國總理Dominique de Villepin(右)。(受訪者提供)

Arthur de Villepin 是 Villepin 畫廊主席及聯合創始人。他的父親是法國前首相,自小在藝術家圈長大,是出色的藝術品收藏家。他認識趙無極等多名頂尖的藝術家,親自為讀者解說何謂第二巴黎畫派的來龍去脈,及其價值所在。

展現創意和人性

「第二巴黎畫派,起初是一班由俄羅斯、加拿大、中國和法國志同道合、滿懷烏托邦式激情的朋友所組成。」Arthur 說這班人二戰後在巴黎相聚,希望開創一種全新的藝術欣賞視野,透過藝術為人類尋求盼望。二戰結束後人類的身心靈均受盡摧殘,生還者經歷了悲慘的時刻。這班藝術家立志創立一門人性化、與生活接近的畫派,特別想送給真正想擁抱世界的藝術愛好者。「我可以說,這畫派最大的特色是盼望。」Arthur 指他們利用藝術作為世界的共通語言,與不同地域的人走近,鼓勵大家再次對世界和人性投信任票。

政治局勢對藝術家影響深遠,成長中常與政壇中人接觸的 Arthur 當然感受甚深。他說巴黎在二戰後社會帶來了極大改變,嶄新的知識、新鮮的爵士音樂的出現令藝術家帶來啟發,這蓬勃發展環境催生了大批新畫廊和收藏家。而戰後社會亦出現大規模建築重建和市鎮化,提供廣闊的設計空間。當時,法國建築大師 Le Corbusier 等建築師發揮創意,企圖透過新式建築去改變人類對巴黎的看法。一時間城市換上新裝,為藝術發展提供豐盛的土壤,藝術家的創意不斷被釋放。當時,著名雕刻家 Dubuffet 及畫家 Pierre Soulages 開始以空間和光線去進行創作,爆發出一系列充滿空間感的作品;其構圖美學正充份展示當時社會的自由氛圍。而抒情抽象之父 Georges Mathieu 的作品,便充份展示出當時藝術家所享有的自由、自主及充沛的能量。

第二巴黎畫派兼容並蓄

不少評論指第二巴黎畫派藝術家屬於組織鬆散的非表象派,和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紐約畫派迥然不同。Arthur 說兩個畫派都有抽象畫法,最大不同之處其實是創作基礎,紐約畫派是完全反對現代藝術的。「紐約畫派的創作基礎較針對所身處社會的能量和速度感;這與當時美國急速的工業化有關,正是當時美國社會發展的寫照。」而另一邊廂,第二巴黎畫派的創作基礎植根於藝術歷史,與不少文藝復興藝術大師對話。「第二巴黎畫派有一個願景,就是創造一種可協調和包容不同文化、歷史的普世藝術。」Arthur 表示當時紐約畫派較受歡迎,受不少博物館和政府所看重及支持,甚至乎推崇為一種生活品味。不過,第二巴黎畫派的核心價值不容忽視。

究竟兩派是否真的互相對立?Arthur 說第二巴黎畫派也重視抽象,但同時也有使用具象的面向。「使用抽象的原因,是藝術家希望令畫面與真象距離拉遠。他們既重視超越性,但亦同時用具象風格呈現主體的臨在和存在性。」第二巴黎畫派在作品中使用具象時,會呈現出現實生活中看不見的東西,如價值觀等等,超越主體物質外觀的限制。Arthur 指這時期的作品常出現這類無聲對話,逾越抽象與形象的界線,把兩者合而為一。「他們見證當時的時代特色:一切真假難分,有如幻影。」二戰後至1960年代藝術界的氛圍很奇怪,好像每個藝術家都要像政客般,抉擇向抽象或具象派其中一個陣營歸邊。當時的藝術家經歷了一場既複雜、內容又豐富的實驗性角力。很多藝術學院都把掃描、寫生等具象畫法作為入門基礎,抽象風似乎是一股反叛的路向。Arthur 說當中的張力為藝壇激發大量創意火花。藝術家由具象走向抽象之路,都是重新思考、革命性的探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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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派曾奪威尼斯雙年展大獎

雖然未擠身主流,但第二巴黎畫派的畫家卻不斷取得國際的認同,不叫座但卻叫好。1960年,當時畫派中的藝術家 Hans Hartung 及 Jean Fautrier 獲得威尼斯雙年展大獎。而畫派另一位畫家 Georges Mathieu 亦巡迴全球進行宣傳,特別向日本藝壇推廣。這畫派充滿活力,在1940至2000年代期間不斷「變種」,發展出抒情式抽象等新路向;又演化出不定形藝術風格,以無拘無束的抽象畫風探索色彩、肌肉紋理等。「這畫派對新一代畫家影響深遠,令年輕人相信人類在戰爭災難後仍可進行創作和好好活下去,這思潮甚至和音樂、詩詞等互相對話。」而中國著名的藝術家趙無極和與朱德群亦是這畫派的倡議者。據說朱德群1950年代到達巴黎後,幾乎自此摒棄具象繪畫,把具象和抽象互相融合。

Arthur 說第二巴黎畫派對人類未來充滿啟發,教懂人類超越權力、跨過勢力,放膽與不同人融合和交流。不過,曹操有知心友,關公也有對頭人。無論是政壇或藝壇,始終也有人對你不認同、抱不同的看法。「我認為這畫派最啟發人心的,是相信人類可以在災難中活下去,鼓勵人類有權為生活給予意義,在稀缺的珍惜所擁有的、放膽創造未來。在撕裂、被摧毀和經常絕望的世界中,這畫派叫我們面對現實,以藝術喚醒人類。」如果要說第二巴黎畫派的終極價值,可能其是面對現實、說出真相的勇氣和能力。似乎,它很適合今天的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