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殺】港移民加拿大籌建和平紀念館 港府被批交白卷
南京大屠殺轉眼已80年,但那慘痛歷史未被遺忘。多倫多史維會(ALPHA)今年中宣布籌募900萬加幣,在當地興建「亞太和平博物館及教育中心」(Asia Pacific Peace Museum and Education Centre),就是要以南京大屠殺作切入點,提醒人類不要再犯同樣錯誤。
二戰時期的香港亦淌滿一地鮮血,日軍在1941年的黑色聖誕佔據香港,所犯的罪行罄竹難書,可是港府至今仍未有計劃,將三年零八個月的黑暗歲月完整地收藏於博物館中。昔日的死傷枕藉,今天一切只記錄在書本上。
「我的訴求是希望香港有抗日戰爭博物館。」訪問一開始,立法會議員葛珮帆便急不及待向記者說。
熱心訴求 冷淡回應
葛珮帆熱愛攝影,不時周遊列國,參觀當地的紀念館及博物館,這些讓她非常感觸,「當中的照片及文字記錄也有與香港戰亂有關,同時也有許多與香港歷史有關的文物。」她抱着相同期盼回到香港,到海防博物館走走,結果「不看由自可,看完就把鬼火」。她說,博物館大部分內容與香港抗日無關,相關的只有兩個小展廳,但文物多是介紹英軍英勇抗戰、日軍鐵腕統治,對東江縱隊事迹及三年零八個月的黑暗生活卻鮮有提及。在她眼中,戰爭博物館的作用並不止於紀念亡魂,最重要是提醒世人戰爭的可怕,要有世界和平及反戰爭的醒覺。
「我會問,為什麼我要離開香港才找到相關的史料?要去別人的國家及城市才可以看得見、了解二戰歷史及禍害?」她抱着這個疑問回到立法會,在11月底向民政事務局局長劉江華提出質詢,查問香港會否設立抗日戰爭紀念館或豎立「慰安婦」紀念雕像,以加深市民對南京大屠殺及香港居民抗日事迹的認識,得到的答覆是:「香港特區政府十分重視抗日戰爭,特別是日軍侵略香港和日佔時期的歷史,多年來透過研究、展覽和教育推廣活動,以及每年於9月3日及12月13日舉辦官方紀念儀式,也有邀請原東江縱隊成員參與,分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和悼念戰爭中死難同胞,目的是加深公眾對這段歷史的認識。」
劉江華另外回應,歷史博物館和海防博物館均設有以抗日戰爭為題的常設展覽,政府還委託了專家學者進行研究,將部分成果刊於《香港抗戰—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論文集》,未有計劃設立獨立紀念館或雕像。
三年零八個月 誰來記載
香港抗戰歷史研究會會長吳軍捷望着葛珮帆手上厚疊疊的《香港抗戰—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論文集》,冷笑一聲。現任香港抗戰歷史研究會會長的他說:「2004年出書,政府除此之外還做了什麼?」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掀起日軍侵華序幕。同年12月13日,日軍攻陷當時中華民國首都南京後,展開維期六個星期的大屠殺,超過30萬名中國平民遇害。四年後的12月8日,香港保衞戰爆發,中國軍隊、英軍、加拿大士兵與民兵奮力抵抗,18日後守軍糧盡,時任總督楊慕琦於聖誕節當天投降,香港成為日軍蹂躪之城。
在接下來的三年零八個月,日軍在這片土地犯下種種惡行:強迫灣仔一帶百戶居民遷出住所及店舖,劃為「慰安區」凌辱女性,發洩享樂;為了應付龐大軍費,日方不停大肆搶掠,濫發軍票掠奪人民財產,它們在戰後成為一文不值的廢紙;日軍又實施歸鄉政策,疏散居民出境以減低物資需求,當眾人抵達廣州時,廣州日軍不願放行,把他們關進廣州海珠區南石頭難民營,那裏是日軍波字8604部隊的細菌試驗基地。當收容所人滿為患,日軍用致命細菌毒害難民,廣東學者譚元亨估計,多達數萬人遇害,絕大多數為香港人。
在日軍佔領的日子,香港人口因逃難、殺戮、飢寒衞生種種原因,由戰前的約160萬人跌至60萬人。抗戰時期的屈辱生活,吳軍捷未曾經歷,但不敢忘記。他不滿政府出書後便再無作為:「政府根本無心做好這件事,如果只當出書便交了功課,那麼個人、團體也出了幾十本,而政府只出了一本。」他邊翻着400多頁的論文集邊批評,論文集沒人知曉,放在圖書館根本無人問津。葛珮帆亦順勢批評:「難道你要小學生讀完這本書?有哪個人會買?」政府邊說要年輕人認識香港歷史,卻連「貼地」的配套均欠奉。
葛珮帆所說的不無道理,要數港府最近期的突破性措舉,便是在2015年將9月3日定為「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日」,全港放假一天。「那段日子也有香港女性長時間被囚禁,不斷遭到性虐待,我所說的,是長達幾年的時間。『慰安婦』這個名詞已被美化,所有『慰安婦』都是不斷被強姦的受害者,部分從此不育。如果她們是你的親人,你能不能放低她們?你可不可以就此罷休?」一向關心女性權益議題的葛珮帆不明白,為什麼政府並不將此段歷史放在眼內?
政府沒有做 民間做不到
香港抗戰歷史研究會在吳軍捷帶領下,於2015年以慶祝香港抗戰70周年為名舉行「香港抗戰文化展覽」,介紹各方聯手在港抗日的事迹,邀請游擊隊分享抗戰經歷,並安排曾轟炸香港日軍機場及日本軍艦的一比一美國飛虎隊P-40高仿戰機模型來港展覽,加深大眾對香港抗戰史的認識,展期為期一個半月,吸引逾五萬市民入場。這令葛珮帆回想起,自己也是從非官方的途徑才得知南石頭大屠殺這段歷史,更令她詫異的是為數不少的港人對此毫不知情,她深深覺得港人歷史感薄弱,也對香港歷史無處寄藏產生無力感。
吳軍捷為民間力量所作的貢獻感到自豪,同時為工作無以為繼感憂心。基於場地及經費匱乏,大型展覽難以每年舉行,因此他衷心希望政府能設立永久的展覽場地,「現在這兩個(歷史及海防)博物館所起的作用微不足道,只可叫做有(硬件),但無人宣傳及組織。」他形容,香港正陷於「政府沒有做,民間做不到」的兩難局面,若香港有專門管理抗日戰爭博物館的組織,便可將不同資源整合起來,民間團體充當號召角色搜集史料,「若政府堅決認為沒有需要(設立博物館),我覺得很遺憾。」
這些年來,不少民間組織與時間競賽,趕緊在歷史廢墟中整理碎片,包括口述歷史及文物,了解香港的過去,不僅是為那些無辜犧牲的生命,更是因為親歷者走一個少一個。「他們慢慢老去,香港好像無人記得他們,好像被人遺忘。只要我們無人發聲追究,便被時間淹沒。」葛珮帆認為要讓港人時刻銘記歷史,但這條路並不平坦。
「歷史需要承傳及研究,單是收集、整理、保育已包含許多工序,不是單靠民間組織便可輕易完成的。因此政府責無旁貸。」更令她難過的是,許多歷史痕迹不是故意被毀,而是被歲月泯滅。年輕人沒有經歷戰亂的傷痛,也許難以明白這段悲慘回憶。「家裏不說、學校不教、社會不討論,政府又不提供地方讓大眾了解,讓年輕一代變得無知。無知的後果是什麼?就是會說出一些令他人取笑我們的話,例如『支那』。或者他們覺得這是平常的挖苦,但懂歷史的人及上一代人會很痛心。」葛珮帆認為,這是整個社會的責任,而像博物館這些書本以外的教育,興許是最有效的救贖。
上文刊載於第90期《香港01》周報(2017年12月11日)。原文題為《「我希望香港有抗日博物館」》,現題為編輯重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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