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Show】鬼佬富豪寧做隱世陶淵明　自發當天台花王與眾同樂

香港的住宅天台，要麼是由業主鎖上荒廢、要麼堆滿垃圾烏煙瘴氣。但多數中總有少數。
一系列「天台Show」將會講述住客如何出心出力打理天台，讓露天空間成為社交聚腳點的故事。來看老人種花、小孩嬉戲；日間有陽光溫暖、晚上有星光燦爛。
攝影：黃永俊

曾經的「鋼鐵花園」

Steve喜歡爬樓梯。「每天早上當我爬樓梯，我都在思考：在想我的生意、在想我今日做事的次序。」當他待在房子內時，亦沒享有寧靜、得以好好思考的空間。「那時我在尋找一個能好好思考的空間，誤打誤撞就來到天台。」

1989年時，Steve形容那時的天台是「鋼鐵花園」（Garden of Steel）：「到處都只有鐵線，要麼是用來曬衣服、要麼是接收電視訊號的天線。」那時在天台上行走，步步驚心，需留意有沒有踩到異物。環境如此不堪，為何Steve仍要跑上來？「因為從天台望出去的視野景色很美！」當年還沒有摩天大廈的建成，從該天台能望向維多利亞港的海景。不久Steve弄來了一張白色膠凳和一盆盆栽，是當年該天台上唯一的擺設、及唯一一個「雅座」。「那時我常常坐在膠凳上冥想，尋找寧靜及啟發。你也知道，香港生活節奏太急促、在港做生意壓力很大。」

回收植物舊椅　「一切都能重生」

在港打滾數年，1992年Steve開始了跨境搬運及貯存生意後，才嘗上創業「成功」滋味。他公司主要的業務為：幫忙跨國搬家或搬辦公室，另外也提供貨物貯存服務。「我的顧客很多時是移民離港，他們會告訴我哪些要帶走、哪些丟掉即可。」其中最多人叫他丟掉的，是一些已瀕死的盆栽。這些植物可謂五花百門，甚麼品種也有；顧客叫他丟掉的，Steve「來者不拒」，就自行保留放到天台上。「我不忍心把它們丟掉。植物就是我的小孩、我的寵物。」他會把盆栽帶到天台上，換上瓦盆及新的有機泥土。

他稱呼這些有機泥土是盆栽的醫院。因為Steve把單位內的房間出租了，他在客廳放置了兩個垃圾箱——一個載普通垃圾、另一個載廚餘及食物渣滓。他會呼籲租客分類扔垃圾，定時把「有機」垃圾放到天台上的泥土箱子中，讓泥土進行「分解」（decomposition），轉化成「沃土」。當本已瀕死的植物換上「沃土」、加上悉心澆水及天然陽光，數星期至數月後，該盆栽就會長出嫩芽及新枝。「每次看到嫩芽，都帶給我無窮的歡愉。一切都能重生。當我的人生或生意遇上困境時，我也能相信『一切都能重生』。」

Steve是美國人，1986年來港，1989年買入半山一幢老建築的其中一個單位。住在半山區，但不算是超級富豪，為開源節流，他只住其中一房，其他房間出租，與租客共用廚廁客廳。

Steve其實也非天台的業主。此大廈天台的業權分屬兩人，其中1/4屬於正下方頂層戶的業主，另外3/4屬於一名「超級富豪」——Steve說那人也是在大廈成長，但現已遷出，為著另一盤更大的生意奔走忙碌，極少回來大廈使用天台。卅年前某天，Steve如常坐在其「雅座」上冥想時，遇上了天台業主。兩人達成共識：Steve替他打理清潔天台、業主讓Steve使用天台。「這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我接受。」

除了盆栽，慢慢Steve亦會把一些顧客不要的舊椅搬上天台。他亦把整個可管理的天台空間再分成3個區域，並進行了小小設計：一區是BBQ風格，放有燒烤爐及適合進食的桌椅；一區是沙灘風格，放有全身長椅；最後一區則是優閒暨辦公風格，放有適合辦公的木椅，「這天台上的一切物品都是循環再用。不算光鮮，但很有性格。」

自掏荷包打理　住客卻沒空聚腳

近十年，Steve甚至每月付出$5000，從菲律賓請來一個全職男傭，成為天台花園「花王」。「起初我自行打理天台，但慢慢植物愈來愈多，我工作也愈來愈忙，只好另行請人修剪枝節及清理積水。」但他終究不是業主，Steve不害怕有天業主會收回天台，到時他一直的付出便付諸流水了嗎？「不怕，因為我和業主一直保持良好關係，而我一直有替他做好打理清潔天台的工作。」那他為何不索性買下天台業權？「哈哈，原因很簡單，因為太貴了！」Steve 也曾打聽過售價，原來要足足三千萬港元。

時至今日，Steve亦喜歡在天台上辦公。除非要回公司開會，身為老闆的他喜歡「Home-office」，把手提電腦、電話及文件帶到天台上工作。「日間的天台很寧靜，沒人上來。大家都太忙了，沒時間享用。」只有入夜後才偶然有人上來，但那時Steve也已經進入休閒狀態，躺在沙灘椅上享受「月光浴」。

也許亦正因Steve不是業主，他從沒有限制大廈其他住戶使用天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該大廈約有50戶共200名住客，來自世界各國不同膚色，每人均可自由出入天台。Steve亦在天台結識到不少朋友，「在這裡我不會說自己是甚麼甚麼公司的老闆，我只是一名花王。」住客知道Steve是天台的「管理員」，會問他可否帶朋友來燒烤；Steve會回答只要他們保持清潔，當然可以。「屆時他們會請我吃喝玩樂，何樂而不為呢？」

但這些「派對」時光其實並不頻密，只有大時大節眾住客才會聚首在天台，一年大概只有幾回。「因為他們都太忙了，平日總在上班、短周末也只會外出狂歡，很少時間留在大廈。」

在天台思考生命

Steve很忙，因為跨國生意，一年大概只有一半時間在港。但他仍然願意每月付$5000聘請花王打理天台、又特意抽空與記者分享他的天台哲學。是的，他覺得在天台的一切都是哲學：捨電梯而行樓梯思考生命的次序、瀕死的植物重生帶給他的力量及喜樂、把二手傢俱回收善用的環保與創意。

Steve希望鼓勵香港千千萬萬個天台的業主，善用空間，不要任由它丟空浪費。「好像30年前，如果不是我跟業主爭取，這天台仍是滿佈銹鐵的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