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Show】土瓜灣萬呎天台 曾是啟德飛機升降觀賞台
香港的住宅天台，要麼是由業主鎖上荒廢、要麼堆滿垃圾烏煙瘴氣。但多數中總有少數。
一系列「天台Show」將會講述住客如何出心出力打理天台，讓露天空間成為社交聚腳點的故事。來看老人種花、小孩嬉戲；日間有陽光溫暖、晚上有星光燦爛。
攝影：黃永俊
男孩呼叫鄰居女孩的全名，「出嚟一齊玩啦！」女孩匆匆穿鞋，跑出家門數步便是一片空地，男孩正在這50平方米的空間上騎自行車。「我又要踩單車！」女孩追住車尾跑，未幾登車，青梅竹馬一同坐在狹小的自行車，在天台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鄰居伯伯張伯一臉兇相，看了一陣子後，大聲呼叫：「你哋玩還玩，小心唔好整壞天線！」兩少一老是鄰居，這樣的鄰舍關係，還存在於今時今日的香港，在土瓜灣一幢唐樓的天台。
四個天台三個公用 一條鎖匙輕鬆共享
這本來是一個約1,000平方米（約10,000平方呎）的大天台。很多年前，有一群新移民住進來，建了十多間天台屋，把那裏分割成四個約50平方米的小天台。分別被鐵絲網劃分起來。四個小天台與各天台屋串連互通，其中兩個長期沒上鎖，早已成為公用。另外兩個雖然鎖着，但其中一個的鎖匙就放在公家地方的高處，差不多人人均可拿來打開門鎖。
天台屋住戶之一的張伯如此解畫：部份天台空間本屬下方某單位的業主，惟數年前去世，後人把單位連天台捐予慈善機構。機構職員也甚少上來，只把空間鎖上，把鎖匙交給張伯，託他代為管理清潔。「那些職員也不會每天上來，而且我們一眾天台戶已使用了那裏多年。」他又說：「當然大家要保持清潔，用後記得鎖番。」新搬入的租客未必知道這件事，但只要時間久了、與張伯混熟了，均會知道這公開的「秘密」。
張伯不是這些小天台的業主，並表示從沒有人阻止他們使用。天台所有空間及通道均非常整潔，另一住戶黃小姐表示：「當然啦，自己住的地方，弄污了會自己清潔，不然惹來蛇蟲鼠蟻受苦的也是自己。」
老移民年輕時求存的空間
張伯在此住了卅多年，是最老資歷的住客，「我卅多歲才偷渡來港，無依無靠，只能租住最便宜的地方。」1970年代「抵疊政策」仍實行時，香港人口激增，不少新移民非法佔地建成臨時居所，包括近郊的寮屋、或舊區唐樓的天台屋。
卅多年過去，當年的「新移民」也變成「老移民」，天台上到處都是他的痕跡。張伯先是「買下」某一天台屋，由租客變成「業主」；又介紹不少鄉俚「買下」附近的天台屋成為「鄰居」，因此當年不少鄰居其實是疏堂親戚。然而天台屋通常都是「寮屋」，除非買賣訂明連同地權，否則契約通常沒有法律效力。「當年剛來港不久，不清楚法律，不知道原來天台屋是非法僭建，只知比其他住宅便宜一大截，就買下來。」據張伯所知，這些天台屋都是1982年前建成的，即是已登記，是持牌「住用構築物」。
燒烤、種花、觀星
天台上的擺設，大部分是張伯多年來添置。如放在通道中間的木凳，是當年將一塊塊木板抬回來，再鋸木、上螺絲裝嵌而成。「不少警察巡邏至天台時，因為爬了八層樓梯後氣喘，也會坐下休息一會。」張伯又種有不少植物，約廿盆盆栽分佈在天台邊緣。記者誇讚蘆薈漂亮，張伯笑言：「咁就叫靚？廿年前仲靚！」他指當年種有更多植物如蘭花，但近年有一半時間回內地享受退休生活，沒有打理，不少植物已枯死。
啟德機場還沒拆卸時，此天台可謂觀看飛機升降的隱世「觀景台」；大廈大門又沒上鎖，不時有「不速之客」跑上來看飛機。「當年很熱鬧，會和鄰居一起在天台打麻雀、甚至燒烤。」可謂滿是人氣。但他們那一輩死的死、老的老，「還沒死也再沒力氣爬樓梯了，很多都住進了老人院。」再沒年齡相若的朋友，鄰居變成陌生臉孔的新租客；張伯也無癮，自五金行業退休後，近年多在內地生活，「因為我也老了，不太走得動樓梯。」
天台上的下一代
眾天台屋新住客中有張伯的親戚後輩，也有純粹的鄰居。其中一天台屋外牆滿是綠色攀藤，甚至接駁了兩隻小喇叭，那年輕租客有時晚上會跑出來，一邊觀星一邊聽歌。一面牆貼上兩個小型玩具籃球架，是三名天台小住戶的玩樂之一。其中一名小朋友是張伯的孫女，另外兩名小朋友則是文首提及的青梅竹馬。三人就讀幼稚園高班或初小，年紀相若，沒有親戚關係，卻玩出好感情，經常在天台上結伴踩單車、投籃、捉迷藏。
三名小朋友不時闖禍，如在嬉戲時不慎弄壞天線、晾衫架，有次更弄倒某戶門前用來拜神的香爐。因此張伯才會出現文首的「一臉兇相」，不時責罵管教小孩。男孩女孩，願你們長大後，仍記得距離家門數步有這麼一個空間，容讓你們嬉戲、容讓你們被管教。
僭建臨時居所——寮屋及天台屋的歷史
為管制寮屋，政府於1982年登記全港寮屋，並於1984至1985年間登記寮屋佔用人。政府自1982 年起已停止發出新「住用構築物」（即一切僭建臨時居所，包括寮屋及天台屋）牌照，因此，現時所有持牌「寮屋」一般為1982年之前的構築物。
政府多次強調持牌「寮屋」只是獲暫准繼續存在，直至受到公共工程影響，又或因其繼續存在將引起環境或安全問題，便須清拆。天台屋若遇重建或清拆，一般只有實際住戶或1984－1985年間登記的寮屋佔用人能獲安置，聲稱買入天台屋的「業主」可能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