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O在大陸搞孤兒院 內地人體罰細路當教育 港員工難適應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都不能用常理去解釋,尤其信仰可以驅使一個人窮一生去完成一件難過登天的使命。譬如是一個不懂普通話、甚至連廣東話都說不好的馬來西亞女華僑20多年前跑到全省平均海拔3000多米的青海,說是神指使她要服侍被遺棄的兒童。她先去廣西的福利院視察,在洗衣房看到一個死嬰,嘴唇微微張開,膚色慘白,已經死了。
另一個嬰兒努力地呼吸,俗點說是在「扯蝦」,口水鼻水四溢。大廳中有孩子剛被拋棄個多星期,不停地放聲大哭,但哭也沒人管;飯總算端了出來一大盤白飯撈芽菜,這裡大部分孩子皆有先天性殘障被拋棄,他們張開口等待,工作人員像在餵飼麻雀般,一殼一殼地將飼料送到麻雀的嘴裡,麻雀們經驗老到,知道口要不停張開口不停吞嚥才能吃得最多,飯餵完,便把飯嘔出來再咀嚼。
女華僑看不下去,又回到洗衣房,但那個死嬰已經消失了,那個「扯蝦」嬰也跟著人間蒸發了。「我可以做乜?」女華僑說。她是在問她的神。
那個年代的中國,在福利院有死嬰是尋常事,人手和資源都不足,醫療設備欠奉,想救也愛莫能助?女華僑回港後呆了一個月,在教會分享時嚎哭,覺得自己窺探了不應該看到的黑暗角落,她覺得她的神可能「點錯相」,雙手十指緊扣並合著問:「我唔識講國語,又唔識有錢人,內地又冇人脈,我可以做乜?」
當年內地未開放 歡迎境外NGO扶貧
女華僑叫張洪秀美,現為基督教勵行會的總幹事。當年她隨丈夫來到香港,冇錢冇人脈,別人勸她去就近的廣東省扶貧,起碼不用受高原反應和寒凍的煎熬,但她覺得廣東省已經太多人幫了,她被指派的責任應該是照顧那些無法輕易被看見的孤兒。於是她找上在英國讀書時認識時任駐倫敦的中國大使館聯絡主任,主任竟能為她穿針引線,聯絡上內地的領導層,第一間孤兒院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今年1月1日,中國正式執行《境外非政府組織(INGO)境內活動管理法》,要求INGO不得在中國大陸境內募款、向大陸境內輸送資金也加以限制、不得從事「政治活動」等。本以為一個基督教組織要在青海扶貧一定困難重重,張洪秀美卻說:「我話我哋想搞搞青海貧窮,省長話,好好好,來,看看!」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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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地聽聽話話換扶貧工作
原來當年中國經濟未開放,青海尤其貧窮,欠缺大小基建,居民常受雪災之苦,痛失家園。恰巧有個傻瓜說要出錢出力扶貧,省長自然連番說好。她說:「青海的人好簡單,有人想來做好事,就話不如起100間屋,那時剛好雪災,我們便籌錢起屋、搭棚和圍欄,屋用來人住,棚和圍棚用來圍著動物,動物是他們的生計。」
那個年代內地沒有孤兒院,只有兒童和老人、精神病患者、傷殘人士共冶一爐的福利院,她於是推動成立兒童福利院,由勵行會重點照顧兒童,並在1998年5月開始與西寧市民政局共同管理西寧兒童福利院,又引入社工服務,使讓孤兒在生存以外,有更人照顧他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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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愛打仔綁仔 港員工受不了文化差異
不過,香港和內地有不少文化差異,合作起來當然難關重重。譬如說餵飯般恆常的事,起初合辦福利院時,香港的培訓人員與內地的照顧者也衝突處處。「餵殘疾兒童吃飯,要一個人餵好多個,慢慢餵一小時也餵不完,照顧者就會好像餵麻雀般餵,一殼殼掉出去就算;有些孩子無法控制自己會大叫,照顧者會摑他一巴,或者綁著細路,他們覺得打仔沒問題,覺得這是教育,但香港員工覺得這樣很錯。」
類似的文化差異還有工作效率,內地較慢條斯理,香港人心急;重視面子,有外人探訪就要孩子穿得好好睇睇,「開心快樂」地見人;加上那頭海拔平均達3000多米,而香港的最高點大帽山,也不過是海拔958米,高原反應和四野無高樓無消閒設施,使培訓人員身心俱疲卻無處放鬆。洪張秀美說:「那邊沒試過同香港人合作,所有東西都是第一次,起初總帶著猜忌心態相處,因此要大量時間培訓和令他們相信香港人。」
共同管理兒童福利院的模式迄今已廿年,但磨合期一直都在,正如香港和中國廿年來也不見得能夠好好相處,不過洪張秀美覺得這種give and take是值得的:「我常跟想離開的員工說,離開了這裡會變好嗎?你離開了小朋友就過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