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地產發展商葉曉甄 醉心當代藝術 海量藏品讓愛宅變美術館

撰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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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葉曉甄出生於台北,奶奶是民國時候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的家族從祖父輩起,就開始收藏宋、明、清時代的傢俱、古董、瓷器。1997年,大學畢業後的她從紐約回到台北,跟隨父親從事建築行業,是台灣極少數的女性開發商之一。她創立的文心藝術基金會還出資重建了民國傳奇建築建築師王大閎的故居。

她雖然從2015年才開始收藏當代藝術,但買的速度之快、數字之驚人,以至於她不敢對外透露一年到底會買多少件作品。

我們來到了台北市中心葉曉甄為自己和家人建造的三層「理想之家」中,聊了聊她的收藏與生活。(點擊放大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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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葉曉甄 編輯:黃夕芮(一条) 責編:鄧凱蕾(一条)

葉曉甄的家位於台北的CBD信義計劃區,從家裏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台北的地標性建築:台北101。她不僅親自參與了自家三層的設計,就連整棟大樓的設計,都緣自她對紐約建築的痴迷——因為喜歡紐約上東區的建築物,她乾脆從美國請來耶魯大學建築系的院長,為她在台北蓋一棟風格相似的大樓。起初,她猶豫是否要接受這次拍攝,但最終還是同意了。「收藏是很私密、很個人的,看我的收藏等於是把我的內心打開給你看,所以有時候很痛苦。」她笑着説。

與很多從架上繪畫入門收藏的藏家不同,她從一開始就收藏體量巨大的裝置。她喜歡那些與空間、材料、觀念、時間等概念緊緊相扣的作品,「這跟我從事建築行業很有關係,因為建築是空間材料。」她的文心藝所成立四年以來,以平均一年4個展覽的速度,一躍成為在中國、甚至國際上現象級的藝術機構——在這個本身不大的空間中辦過個展的藝術家,幾乎全是當代藝術圈正當紅的「大人物」。

羅尼·霍恩(Roni Horn)、菲利佩·帕雷諾(Philippe Parreno)、門娜·哈彤(Mona Hatoum)、皮埃爾·雨格(Pierre Huyghe)、安·薇洛妮卡·詹森斯(Ann Veronica Janssens)等等……他們都曾經在大體量的美術館、博物館中做過展覽。她與這些藝術家保持着很親密的關係,一起布展、探訪他們的工作室,甚至相約去看時裝週。

以下是她的自述:

01 傳統大家庭走出的非典型富二代

我成長在一個非常傳統的大家庭,住在一座大宅子裏面。奶奶生育了10個孩子,是非常富貴人家的獨生女。所以從小我們家用的東西都很講究,甚至會請戲班子來家裏面唱戲。小時候,家裏的晚飯都是在一個廳裏擺的,因為家人太多,而且大家回來的時間都不太一樣,所以晚飯的時間是從下午4點開始一直到晚上10點,每天都是如此。

父親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常常會到父親的辦公室裏玩,那裏會有宋、明、清時代的傢俱,還有一些古董花瓶,但是這跟我們現在説的「收藏」不太一樣。在他們那代人的觀念裏,這些不叫收藏,他們買這些東西不是用來把玩的,真的就是為了自己使用。所以對於我來説,藝術從來都是和生活息息相關的。從我出生開始,父親就一直從事建築行業,所以建築對於我而言,可以説是不可避免、也不能割捨的一種藝術,也養成了我對當代藝術的審美方式。

1997年留學結束之後,我從紐約回到台北,跟着父親從事建築行業,成為了台灣少數的女性開發商。2018年,我的基金會出資重建了著名的建築設計師王大閎先生的故居。王大閎先生跟貝聿銘是同學,他爸爸是個外交官,他來台北的時候經濟比較貧瘠,就做了這個自宅,充分表現了中國元素與他所受的西方教育的融合。他曾經在自己家裏定期舉辦沙龍,一些台灣當地很重要的文學家、攝影師,都聚在他家聊天。

他去世之後,自宅也不在了,很多建築系學生都非常懷念,所以我們決定出資,讓它在台北市立美術館旁邊得以重建,這個意義對建築界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在新建的過程之中,我們完全是站在一個出資者的角色,不去做過多干預。因為王大閎建築學會,他們非常考究地去把每一個細節重新研究、確認,然後重建。參與復原王大閎自宅的建築師,很多都是他的學生。這些建築師也都七八十歲了,大家憑着曾經去過老師家的記憶、以及一些老照片,一點一滴地把所有的東西拼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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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台北市中心為家人蓋一棟樓

我現在住的房子有三層樓,在2018年的時候搬進來,跟我父母、還有三個孩子一起住。一樓是公共空間,爸爸媽媽的起居室、餐廳、廚房;二樓是我和三個孩子的空間,有我們自己的起居室、小廚房;三樓是佛堂、書房和客房。每一層的藝術品風格都不一樣,比如我父母的這一層就是他們比較喜歡、更接受的風格,比較周正。

二層我和孩子的空間,藝術品的風格和類型就完全不一樣,更加活潑一些。我大學在紐約曼哈頓學習,特別喜歡中央公園東側的房子,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Post-war)高樓建築的形式。回到台北後,特別想搬進一個這樣的房子裏,所以特別請了美國耶魯大學建築系的院長勞勃·A·M·史騰來做設計。整個建築,從庭院到大廳,都是由他親自為我們設計完成的。在整個過程中,我就像一個學生一樣,跟着他一點一滴、從無到有地建設這個房子。

一進門會看到于吉的《石肉》。我是一個非常直覺型的藏家,當時在藝博會看到它,我聯想到女性的身體,非常喜歡,就收了。右手邊,是安·博尼克·楊森金色的京都竹簾。放在地上的藝術品是皮埃爾·雨格(Pierre Huyghe)的毛形雕塑。客廳的牆壁上有兩幅比較巨幅的作品,之前在掛的時候電梯都進不來,要從陽台用吊車吊進來。通常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的作品會給人比較沉重的感覺,但是這件作品就不會,很特別,顏料層層地堆疊上去,顯得很厚實。旁邊的小花顏色很襯室內的裝飾,放在家裏很合適。

沃爾夫岡·蒂爾曼斯(Wolfgang Tillmans)的攝影有別於其他攝影作品。它其實是在暗房裏用特殊的曝光方式處理過後所呈現出來的顏色,我覺得它既抽象又具象,你看着它的時候彷彿會掉進畫面裏。裝修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為藝術品去做設計,我預留了所有的牆面,但是沒有設定要放什麼樣的藝術品。我相信欣賞藝術跟自己當下的心境是有很大關係的,所以我家的藝術品過一陣子就會有更換。我會很隨性地去看看倉庫裏面有什麼藝術品,然後換上我認為最合適當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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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敢說收藏了多少件,因為那個數字蠻難計算的」

我實際上從2015年才正式開始收藏當代藝術,但是其實我在紐約留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逛美術館、博物館和畫廊,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前面積累的能量很夠,對自己比較自信。所以一旦開始收藏,速度就非常快,我有點不太敢跟你説具體的件數,因為真的那個數字蠻難計算的。

2018年我成立了自己的藝術基金會,2019年有了自己的藝術空間文心藝所,會請藝術家們來做展覽,所以就會和他們建立特別親密的關係。美國的藝術家羅尼·霍恩(Roni Horn)最近來空間裏做個展,我跟她整整相處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她真的是親力親為型的藝術家,親自在展廳裏選件、擺設,然後放置,甚至打光,她還為我們這個展覽,特地帶來了一件從來沒有展出過的玻璃雕塑。

前陣子菲利佩·帕雷諾還邀請我去首爾跟他碰面,一起看秀、吃晚餐,這種跟藝術家的關係真的非常奇妙。他之前也來基金會做過展覽,其中有一件雪人的作品,他給了一個非常精細的操作手冊,告訴你要怎麼把石頭黏在冰塊上,一起冷凍起來,雪人的兩隻手具體在插在哪裏,以及冰塊融化後,你要怎麼要這些道具撿回來重新再用,非常有趣。所以認識藝術家變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還去過藝術家刁德謙在紐約Soho的工作室,他是非常早期就住在紐約的中國藝術家。房子是一個loft,前面是家,後面是工作室。你可以從他的家看出藝術家的個性,還可以看到他書架上的書,明白他整個創作的脈絡。可以非常快速、清晰地瞭解這個藝術家。跟他聊完,我覺得他是一個在中國當代藝術中特別前衞、重要,還沒有被髮掘的藝術家,所以我就把自己收藏的他的早期作品捐給了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想要讓更多人知道他。

彭薇老師跟我特別有緣,早些年她在杭州美術館辦展覽的時候,還跟我借了一幅我收藏的她的作品,叫《我想起了你》。家裏掛着的這幅也是彭薇的作品。我也去拜訪過丁乙老師的工作室。我覺得藏家跟藝術家保持一個有點黏又不是太黏的關係,是最恰當的,要有一點距離,不要干預藝術家太多,但是又要關心藝術家他們最近的近況、思想脈絡和創作理念之間的關係。這也是台灣唯一一家以建築為主題的書店,擁有許多絕版建築外文書籍收藏很多年輕的藏家們會讓我給他們收藏的意見,我覺得有機會就要多看,不管是美術館、畫廊還是私人空間、藝博會,慢慢培養出自己的喜好,然後在自己有限的能力範圍中去購買你想要的藝術品。

在收藏的過程中也有會遇到有趣的事情。我記得第一次在香港巴塞爾藝博會看到傅丹(Danh Võ)的作品,就是那件把美國的1:1的自由女神像切成250片銅片的碎片,在旁邊有一個紙箱,我以為紙箱是剛剛人家拆了這件藝術品忘了丟掉,心裏想着,「這個畫廊怎麼這麼不專業,連紙箱都沒有收好?」後來才知道,這個紙箱也是他的另一件價格不菲的藝術品,那是一個裝牛奶罐的紙箱,上面貼滿了各種標籤,它搜表現的是運輸對經濟、文化,以及人類的衝擊和改變。我心裏覺得自己鬧這樣一個烏龍很好笑,所以這兩件藝術品我後來都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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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看我的收藏,就等於把內心打開給你看」

我收藏的很多東西都是比較大型的裝置,而且我一開始收藏買的就是很大的裝置。這些收藏大多是不能夠放在家裏的,因為體積太大了,爸爸媽媽也沒有辦法接受,但是我又不願意它們悶在倉庫裏,所以才創辦了文心藝所這個藝術機構。

2019年開館以來,過往的14場展覽,幾乎每一場都是藝術家本人幫我們規劃的。有一件作品一直放在文心藝所的一樓,很特別,是皮埃爾·雨格的水族箱。它完全是由電腦控制的,隨着當地的天氣變化,水族箱的光線也隨之而變,陰天就是暗的,太陽一大,水就是亮的,光看着,都會有一種特別的寧靜感。整個裝置有兩噸重,魚缸重一噸,底下電腦控制的機器重一噸。它模擬了古時候深海里的魚是如何生活的,有的魚是一隻眼睛,其他有些是沒有眼睛的。因為藝術家指定要這種魚,我們還為了這種魚去辦進口。

皮埃爾·雨格真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藝術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是在日本,一個非常美的雕塑,可是整個頭是蜂窩,有非常多的蜜蜂在飛,我都不敢接近。我們後來收了這件作品,2022年台北雙年展的時候,市立美術館向我們借了這件作品。當時的觀眾就可以看到10月份美術館的一個角落裏,養蜂老師在很努力地養蜜蜂。

我其實有時候很痛苦,因為收藏是很私密、很個人的,看我的收藏等於是把我的內心打開給你看,我不希望太多人走近我的內心。甚至我和其他的藏家朋友之間,都不太聊最近收了什麼東西。但是在基金會裏展出的大多數是我的藏品,有很多都是大體量的裝置,我又不希望它們都呆在倉庫裏,就只能慢慢的,一點一點地向公眾打開我的內心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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