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局勢｜四度打擊胡塞　美國會否捲入另一場中東戰爭？

接近當時地間1月18日零時零分，美國數日內第四度打擊也門胡塞武裝組織（Houthis）的地面目標，毀滅了14枚已裝在發射台上的導彈。

這明顯是美國海軍對於胡塞大約四個小時前在亞丁灣針對一艘美國散貨船發布無人機攻擊的回應，而此無人機攻擊本身又是胡塞對拜登（Joe Biden）當局同日稍早重新將胡塞定性為「特別指定全球恐怖組織」（Specially Designated Global Terrorist，SDGT）的回應。

這種「來回往復」意味着胡塞和美軍在紅海一帶的間接或直接衝突還會持續好一段時間，甚至有進一步升級的可能。

為何美軍制止不了胡塞攻擊？

反觀美國自1月12日以來對胡塞地面目標的主動打擊，其攻擊形態已出現了改變。在12日聯同英國一同進行出動過百精準導彈的大規模轟炸，主要針對既定雷達、導彈或無人機發射地點；13日的美軍轟炸則是同樣針對雷達目標。但到了16日和最新這一次襲擊，美軍的打擊對象皆是裝配好隨時能發射的胡塞導彈。

這種轉變顯示出美軍對於胡塞的軍事行動已進入了「動態瞄準」（dynamic targeting）的階段，即美軍需要運用到包括衛星在內的各種不同情報偵察工具來對胡塞可能發動的攻擊作出即時性的事前攔截。

不少軍事分析人士都指出，胡塞組織2015年以來長期面對來自沙特的同類攻擊威脅，早就有了將武器分散部署避免被一併毀滅、從意想不到的地點發動攻擊，以及不斷轉移武器位置的充足經驗，要消滅胡塞的攻擊能力極其困難。

可以說，美國（同英國）的首輪攻擊是重打胡塞一拳的示警。但胡塞隨後針對美軍和美國（以至其他國家）商船的持續攻擊，已證明這種示警並沒有功效。要制止胡塞對於紅海商船的持續攻擊，美軍就只能持續打擊胡塞的軍事目標。

但從沙特針對胡塞的多年戰爭經驗來看，要完全憑武力消除胡塞的攻擊能力，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如此，美軍就不得不升級其行動，例如針殺胡塞組織的領導層等。這也許是2021年為緩和也門局勢消除胡塞「恐怖組織」定性的拜登當局為何此刻又重新恢復其「恐怖組織」定義背後的考慮因素之一。

另一種看似可行的攻擊則是透過破壞胡塞的雷達系統或指揮系統，從而使胡塞空有武器也難以瞄準紅海周邊商船作打擊。

雖然外界對於胡塞瞄準商船作攻擊的手法有不同分析，但整體而言，胡塞大概是透過航運資訊網站尋找目標，繼而配合雷達、無人機等工具作定位，再進行遠程打擊。

不少分析都認為，胡塞的定位和瞄準能力背後有着伊朗的支持——在胡塞15日和17日在亞丁灣分別向一架美國貨櫃船和一架美國散貨船發動攻擊之時，人們發現註冊為貨船卻多年來被廣泛認為是伊朗間諜船的「Behshad」號也從日前的紅海位置轉移到亞丁灣。

如果胡塞攻擊商船背後真的有伊朗的直接情報支持，這意味着美軍無法在不打擊伊朗的情況下透過打擊胡塞的情報偵察能力來制止胡塞的攻擊。

升級與不升級之間的兩難

跟全力投入加沙企圖一舉消滅哈馬斯的以色列類似，美國在武力打擊胡塞這一決定之上似乎已經陷入了不得不升級或擴大戰爭的泥沼。

不升級，美國制止不了胡塞對紅海的持續威脅，維護不了國際航運暢通。目前不少還有意圖走蘇彝士運河航線的船隻已經在其「自動識別系統」（AIS）訊號加上「與以色列無關」、「船員全是中國人」之類的資訊謀求自保。美軍主動出擊後卻制止不了出身自散兵遊勇的胡塞武裝，情何以堪？

升級，美國無可避免會導致也門陷入更嚴重的人道災難（當地2015年以來因糧食、醫療不足等非直接戰爭死亡人數高達13萬以上；有七成半人需要靠人道援助過活），並完全中斷沙特2022年至今同胡塞只差「臨門一腳」的和平談判，而且更有可能引發同伊朗的直接交火。

經過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教訓之後，我們又看到美國把自己捲入另一場中東戰爭的可能。

如果事態果真的是往升級的方向發展，這不可謂不諷刺。拜登競選至上台之初的中東政策主軸，一是要疏遠沙特，不再支持當時其在也門的戰爭（按：民主黨左翼精英非常關心也門的人道災難），二是無論如何也要從阿富汗撤軍，正式結束小布殊、奧巴馬、特朗普三任總統也抽身不了的中東戰爭。

為了後者，拜登還承受了阿富汗撤軍大亂的嚴重政治打擊，其綜合民調民望在喀布爾失陷當日出現了不滿度超過滿意度的死亡交叉，至今未有一日逆轉過。

然而，到了其爭取連任的2024年，拜登竟然將美國變成了另一場也門戰爭和潛在中東戰爭的主角，反而是沙特為了終戰在背後試圖拉住美國。

為了避免這個極具諷刺性的結果，拜登的唯一出路還是要回到紅海亂局的根本，即是以色列在加沙走廊至今未見節制的戰爭行為（甚至是戰爭罪行行為）。問題是，從拜登當局連月來規勸內塔尼亞胡政府無效的往績來看，美國對於以色列有多大控制力也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