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釜山市長選戰料情況不妙　文在寅如何交接手中的火炬？

轉眼間，韓國總統文在寅的任期只餘一年，朝野進入大選備戰，即將在4月7日舉行的首爾釜山兩市市長選舉就成了兩兵相接的前哨站。此前，文在寅率領進步陣營取得「四連勝」，橫掃從中央到地方大權，意氣風發放眼「20年執政」，相比之下保守勢力則是在「朴槿惠案」陰影之下連連潰敗，既缺乏領頭人物也不知前進方向。在這等此消彼長力量格局下，任誰也覺得進步派拿下補選及明年大選應不在話下。

但如今的市長補選戰中，執政黨情況卻並不樂觀，如果說丟掉保守派大本營釜山尚屬情理之中，但首爾市選情也因政府房價管控失敗及近期土地弊案而處境危險，就揭露了文在寅政府在民生問題上成效不彰的窘境——念及韓國保守派和進步派南轅北轍的政治理念，4年前承繼進步派厚望當選、並於近年內在社會公義和南北問題頗有成就的文在寅，又該如何避免手中的火炬因自己卸任而湮滅？

進步派「四連勝」為大選奠基

回想過去五年，文在寅率進步陣營取得「四連勝」，包括2016年國會選舉躍升國會第一大黨、2017年贏得總統大選、2018年席捲地方選舉、2020年國會選舉與盟友取得五分之三議席，保证2020年至2024年國會立法暢通無阻，且鞏固了從中央到地方的權力。文在寅又通過司法改革削弱檢察系統權力並在今年3月初逼走原檢察總長尹錫悅，牢牢將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權」握在手中。

而文在寅也成功利用一連串勝利帶來的充足施政空間，推進了不少變革。例如在外交上，他推動朝韓關係轉圜、為美朝無核化談判積極穿針引線，即使美朝關係經歷了高山低谷後仍然處於僵局，但文在寅對朝的親善態度還是為未來談判鋪好桌布。另外，文在寅也在中美之間走出了平衡之道，緩解了因「薩德危機」轉冷的中韓關係，也在無損美韓同盟關係的情況下提出收回進步派心心念念的戰時指揮權時間表，儘管可能因疫情阻礙無法在其任內完成。

在國內，文在寅政府也正穩步推動進步議題。他成功對權力過大的檢察系統開刀，另立「公職人員調查處」專查官員腐敗，並正推動成立「重大犯罪調查廳」以進一步分割檢察系統的偵查權；在民眾權益方面，他也提升了最低工資、限制每周工作時長上限、加強建設社會福利網；另外，他還進一步約束了財閥，以三星掌門人李在鎔殺雞儆猴，推動其從家族經營向職業經理人方向轉變。

氣勢如虹的「四連勝」再加上內政外交成就，無疑為進步派就明年總統大選甚至「20年執政」奠定了良好基礎。

保守陣營持續潰散無力應戰

反觀保守派，本已因前總統朴槿惠「閨蜜門」而民望一落千丈、且內部分裂成「挺朴」及「反朴」陣營。再加上文在寅政府的窮追猛打——包括徹查朴槿惠和李明博並將兩人投入大牢——都使其越發潰散。

直到2020年國會選舉前，保守派才整合了幾股力量合併為「未來統合黨」（後再次改名為「國民力量黨」）出戰，但包括朴槿惠政府時期總理黃教安、前首爾市長吳世勛等一眾黨內大老尷尬落選，諸多黨內新星也紛紛折戟，最後只能守住慶尚南北兩道的老巢，落得史上最差成績。

這也使得保守陣營群龍無首，甚至不知推選何人參戰明年總統大選。民調也顯示，保守選民只好聚集在原檢察總長尹錫悅身後。尹未有從政經驗，只是因為抵抗文在寅司法改革而支持率急升，而且他主導清算了朴槿惠和李明博，與眾多保守派大老素有齟齬。就連屬於右翼陣地的《中央日報》雖然憧憬其作為「反文領袖」走向競選擂台，也不得不承認他因曾主導清算積弊而被部分保守派敵視。這體現了保守人才不足的青黃不接局面。

可以說，在朴槿惠案的陰影尤在、社會思潮趨於進步、以及保守派內部遲遲未能尋得新的綱領的情況下，保守陣營的羸弱態勢還將持續數年，這也為進步陣營的持續掌權創造有利條件。雖然「國民力量黨」緊急對策委員長金鐘仁去年8月在光州5.18民主公墓前的一跪，表明保守派端正的歷史態度，但這仍然只是個開始，保守陣營要恢復實力和信譽仍然前路漫漫。

文在寅的阿喀琉斯之踵：住房

但儘管在這種此消彼長的力量格局下，進步陣營看似勢不可擋，卻很可能因最根本的民生問題，而在首爾市市長補選戰中敗陣，其中近年驟升的住房問題便首當其衝。

作為坐擁韓國過半人口和經濟體量的首爾大都市區，其住房問題卻一直是莫大的民生挑戰。文在寅上任初期矢言讓居者有其屋，但在25輪遏制房價措施過後，首爾公寓房價中位數反在其任內飆升七成至92萬美元。這部分歸咎央行為提振經濟調低利率，導致熱錢不斷湧入房地產，疫中放水更是加劇這一趨勢。

同時政府雖然通過課重稅打擊囤房者，但由於首爾本就房屋供不應求，房東可直接將負擔轉移至房客。雖然政府2月又推新策，將重點轉至供給面，承諾在2025年前在首爾新增32萬套房供應，但3月又爆出公職人員集體炒地醜聞，牽涉逾20名公職人員，文在寅妻舅也牽涉其中，使文在寅也不得不向國民致歉，國土交通部長卞彰欽、青瓦台政策室長金尚祖紛紛辭職。

房價問題無疑已成了文在寅的阿喀琉斯之踵，根據韓國民調機構Realmeter的數據，其支持率在去年6月從六成高位一路跌至3月第三周的34.1%，創下任內最低水平。而保守陣營民調則從去年8月起超過進步陣營，為朴槿惠案後首次。即使文在寅政府在不少進步議題上取得成果，但當外交、抗疫等紅利逐漸褪去，民眾最關心的依舊是房價等民生問題。

這也直接拖累了首爾市市長補選選情，此前有民調估計，如果在野黨兩大候選人（即李明博時期的保守派前首爾市長吳世勛和中間派政治明星安哲秀）紛紛參選的話，執政黨推選的候選人、前中小風險企業部長朴映宣便有望通過利用對手的分票而獲得勝利。不過，在吳世勛和安哲秀3月23日完成合流後，確定只推選吳世勛一人出戰後，朴映宣的選情就岌岌可危。根據市場調查公司Kantar於3月29日發表的民調，吳世勛支持率達到55.7%，領先朴映宣超過15個百分點，且八成受訪者指最近的炒地醜聞是其投票的決定性因素。

愚公移山的使命

持平而論，在韓國資本壟斷經濟和政治情況下，房價等民生問題又豈是一屆政府說改便改那麼簡單？在面臨諸多壟斷各行各業大量資源的財閥群體和其附庸政治勢力時，稍有不慎便是身敗名裂，乃至以死證清白的下場。同時，總統任期五年不可連任的制度，又為文在寅等人的「公平正義」理念施以鉗制。不過這就是文在寅所面臨的現實。

在此前提下，於2022年3月前所餘的時間裏，進步派陣營若要實現其「20年執政」的夢想，承繼進步派「社會講公義、國家有主權、南北歸和解」的理念，那麼勢必需要一面應對保守派資本的輿論圍攻，亦步亦趨地聚焦首爾市長這一韓國第二重要位置的選舉保衛戰，乃至提起十二分精神拉動疫後經濟復甦，引導輿論，防止民眾對於房價的怒火進一步化為2022年總統大選的「單一議題」。

另一面優先彌合進步派內部圍繞走中間道路的前總理李淵洛和更進步的京畿道知事李在明間之分歧，聚合力量，趁著保守派政客之勢微，保證眼下的選舉難關，將下一個五年的行政方向維繫在進步派之軌跡，確保進步派的火炬不在燃燒短短5年後便再被掐滅，若此方能為後繼者提供足夠的政治資源，着手力撼「資本壟斷」這韓國最大的社會發展阻礙。

而相較於南北和解、國家主權等問題，這也才是韓國進步派承繼自金大中、盧武鉉、文在寅等人的「愚公移山」式的挑戰和使命。